
走出那扇門,我仿佛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周圍是喧鬧的人群,我卻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隻剩下一種被掏空後的麻木。
我必須聯係上我的閨蜜,孟佳。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走進一家便利店,借用了店員的電話。
電話幾乎是立刻就被接通,孟佳焦急的聲音傳來:“安安!你跑哪去了!我給你打電話一直關機!你看到那個天殺的訪談了沒?!”
我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在地,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第一聲哽咽。
“佳佳,我什麼都沒有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後,孟佳的聲音帶著滔天的怒火:“那個王八蛋!你等著,我馬上過去找你!你現在在哪?”
我報了地址,聽著她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地安慰我。
掛斷電話前,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聲音拔高了八度:“對了安安!你還記不記得沈暮?”
沈暮?
這個名字太過遙遠,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我大學時參加一個全國設計大賽的對手,也是那場比賽的第二名,而我,是冠軍。
“他怎麼了?”
“他回國了!成了國內頂尖設計公司‘星河’的合夥人!他今天也看了周屹的訪談,直接在朋友圈開罵了!”孟佳的語氣激動起來:“他說周屹博士論文裏提到的那個什麼設計理念,跟你當年獲獎作品的核心一模一樣!他還說,周屹這輩子最大的光,就是偷了你的光!”
我的心臟,被這句話狠狠地撞了一下。
偷了......我的光?
是啊,我差點忘了。
在成為一個洗碗工之前,我也曾是設計係最被看好的新星。
是周屹,是他說他的實驗更重要,是他說等他成功了,就讓我做全世界最幸福的設計師。
於是,我放下了畫筆,拿起了碗碟。我把我的夢想,連同我的青春和血汗,全都獻祭給了他的博士之路。
我以為那是愛情,原來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偷竊。
便利店的店員把電話遞還給我,表情有些奇怪。我這才發現,電話並沒有掛斷,而是有一個新的來電。
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陳安安小姐嗎?”電話那頭是一個彬彬有禮,卻毫無溫度的男聲。
“我是。”
“您好,我是林氏集團的法務顧問,姓王。”
林氏集團?林晚晚家的公司。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上來。
“王律師找我,有什麼事嗎?”我冷冷地問。
對方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陳小姐,關於您和周博士之間的一些‘誤會’,我想我們有必要當麵聊一聊。”
“周博士是我們林氏集團重點栽培的人才,他的聲譽,不容許有任何汙點。”
“我們不希望,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影響到他未來的發展。”
他話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汙點,無關緊要的人。原來在他們眼裏,我甚至連一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我握緊了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如果我不想聊呢?”
電話那頭的男人再次笑了,聲音更冷了。
“陳小姐,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選。”
“畢竟,在這個城市想讓一個人安安分分地‘消失’,或者讓她再也找不到一份工作,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明天上午十點,市中心的‘雲頂’咖啡廳,我們等您。”
說完,他便徑自掛斷了電話。
我聽著耳邊“嘟嘟”的忙音,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們不僅偷走了我的人生,現在,還要徹底將我從這個世界上抹去。
我笑了。從胸腔裏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血腥味的笑。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們準備怎麼讓我消失。
就在這時,一束刺眼的車燈照了過來,伴隨著尖銳的刹車聲。一輛火紅的保時捷停在我麵前,車門猛地推開,孟佳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衝了下來,一把將我抱住。
“安安!你這個傻子!你嚇死我了!”
她溫暖的懷抱和熟悉的怒吼,像一劑強心針,讓我瞬間回了神。
我再也繃不住,將臉埋在她的肩窩,壓抑了一整晚的委屈和絕望,終於化作了嚎啕大哭。
回到她家,她給我找了幹淨的衣服,又端來一杯熱牛奶。
我將林氏律師的電話告訴了她。
孟佳的火爆脾氣瞬間被點燃,她一拍桌子,“他媽的!這群人渣!偷了你的心,偷了你的錢,現在還要偷你的命?!”
她拿出手機,飛快地劃拉著,然後遞到我麵前。
“你自己看!沈暮為了你,都快跟人在網上打起來了!”
屏幕上,是沈暮的微博主頁。最新一條,是他半小時前發的:
“五年,可以成就一個博士,也可以毀掉一個天才。有些人踩著別人的光環走上神壇,卻妄圖將真正的太陽踩進泥裏。@周屹,敢不敢把你論文的原始設計稿放出來?”
下麵附著一張圖,是我當年獲獎作品“初光”的設計稿,和我自己都快遺忘的手寫筆記。
我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
我拿過孟佳的手機,點開沈暮的頭像,私信的對話框彈了出來。
我顫抖著指尖,打下一行字:“我是陳安安。”
幾乎是下一秒,對方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
“陳安安。”電話那頭的聲音,比記憶中要低沉磁性許多,但那份清冷和疏離,卻一如當年。
“是我。”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周屹的論文,你看了嗎?”他直入主題。
“我發給你。”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難以察異的怒火,“他把你最好的作品,‘初光’,肢解得麵目全非,變成了他所謂的‘科研成果’。”
“陳安安,你的光,不該被這種人竊取。”
“我知道。”我握緊了手機,眼底的迷茫和軟弱正在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冰般的冷硬。
“林家的人聯係我了,約我明天見麵。”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冷笑一聲:“想用錢和權勢讓你閉嘴?”
“地址發我。”沈暮的聲音不容置喙,“明天,我不會讓我的對手,孤軍奮戰。”
掛斷電話,我心中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燒。
周屹,林家。
你們以為我還是那個可以任你們拿捏的軟柿子嗎?
明天上午十點,雲頂咖啡廳。
那不會是審判我的法庭。
而是我,陳安安,重生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