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除記憶的療程是一個月。
從第一次記憶消除開始,她會一次一點的忘記二十歲之後發生的所有事。
直到一個月後,她會變成那個隻有二十歲,且不曾恨過也不曾愛過陸聞驍的季寧笙。
回到病房,已經傍晚。
狂風暴雨裹挾著電閃雷鳴,肆虐而下,而偏偏這時,頭頂的吸頂燈一陣閃爍後,令整個病房陷入一片漆黑。
季寧笙呼吸一頓,條件反射地白了臉。
她環抱住自己,哆哆嗦嗦地躲進被子,恐懼如同一隻大手狠狠地鉗住心臟。
正在這時,房門被猛地推開。
隨著“哢嚓”聲的熾白閃電,照亮了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是陸聞驍。
看到她滿臉是淚的模樣,他瞳孔一陣緊縮,對著跟來的護士厲聲喝道:“你們怎麼回事?電力保障做得這麼差勁?你不知道她害怕打雷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季寧笙的耳側。
害怕打雷......
上一世,初戀男友被陸聞驍折磨至死時,也是這樣的一個雷雨天。
淒厲的慘叫、不停飛濺的血肉、以及震耳欲聾的炸雷和永不停歇的暴雨......
從那以後,雷雨天成了她的噩夢。
但她怕打雷這件事,是他們結婚第三年的火災之後,陸聞驍才知道的。
季寧笙反抓住陸聞驍,指甲深深陷進他的皮肉裏:“陸......陸聞驍,你也重生了,對不對?”
陸聞驍墨眸清冷:“季寧笙,你發什麼瘋?什麼重生?”
季寧笙緊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啞得不像話:“那你怎麼知道我怕打雷?”
陸聞驍甩開她的手,眸底沒有一絲波動:“我什麼時候說過怕打雷的人是你?我說的是雨濃。”
江雨濃?
她也怕打雷?
可是剛剛......他拉著她的手明明透著緊張。
陸聞驍語氣冰冷地解釋:“因為你捅傷了我,雨濃嚇得睡不著,你現在和我一起去雨濃那裏,為她抄經書。”
季寧笙心臟陡然一陣刺痛,眼眶酸腫到令視線都模糊。
所以是她弄錯了,陸聞驍根本沒有重生?
他隻是因為緊張江雨濃,才來找的她。
她死死地咬住唇,任由劇痛將心臟吞噬,想也不想地拒絕。
“我不去!”
她和他的愛恨糾葛是他們兩人的事,他憑什麼要求她為他的寵溺買單。
“由不得你。”陸聞驍對著保鏢抬了下手:“押她過去。”
季寧笙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就被保鏢粗暴地拖到江雨濃麵前。
膝蓋撞到堅硬的水泥地而,泛起鑽心的疼。
江雨濃一臉驕矜,指著書桌:“抄吧,記得用你自己的血。”
用血?
季聞笙震驚地抬起頭,卻看到陸聞驍抬手,示意保鏢將刀拿出來。
鋒利的刀刃劃破的手腕,劇痛伴著鮮血同時湧來。
季寧笙疼得臉色慘白,眼淚不知何時湧出,落在手背上,灼一樣的疼。
她瘋狂掙紮,卻是徒勞,最終被迫執起毛筆,開始一筆一畫地抄經書。
一卷《金剛經》,整整五千字。
抄到後麵,血不夠,保鏢就按照江雨濃的要求,又一次將她的手腕劃來。
抄一段,劃一次。
抄一段,劃一次。
季寧笙的手腕血肉橫翻,坐在那裏搖搖欲墜。
眼前的紅色字跡逐漸模糊成畫,畫中全是上一世陸聞驍望向她時的深情眼眸。
他不喜歡烏煙瘴氣的場合,卻一次次陪她去酒吧買醉;
她隨口感歎了一句“這件珠寶好美”,第二天,那件珠寶便出現在她的梳妝櫃;
生病時,她渾渾噩噩地囈語想吃桂花糕,沒過兩個小時,桂花糕便端在床頭。
明明曾經......他那麼愛她,愛到沒有自己。
可為什麼在誤會解除,她也發現自己愛上他時,一切都變了?
鼻尖是鮮血的腥氣,眼前是模糊的經法。
季寧笙的心像被一寸寸碾磨,最後隻剩下鮮血淋漓。
整整五千字,數百張宣紙。
終於完成時,她眼前一黑,意識模糊地趴倒在了書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