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媽是個隻靠男人養的女人。
她隔三岔五就帶不同的男人回家,讓我叫他們爸爸。
十八歲生日那晚,我喝下我媽給我準備的牛奶後迷糊睡下,
半夜醒來感覺有人趴在我身上亂摸。
我拚命掙紮尖叫喊媽媽,
媽媽卻生生用枕頭將我捂死。
再次睜眼,我聽見門外媽媽剛回家的聲音。
「楠楠,快出來見見爸爸。」
1
我今晚尤其地困,沾枕就睡。
半夜,我感到有個陌生的男人趴在我身上亂摸。
我迷迷糊糊地睜眼,尖叫出聲,四肢瘋狂掙紮擺動。
「媽媽,救我!」
房間的燈亮了,我看見媽媽站在門邊滿臉焦急。
「楠楠,你都十八歲了,在古代都算老姑娘了。」
我絕望地流淚,手臂亂揮間狠狠甩了男人一記耳光。
男人惡狠狠地瞪我,大吼一聲將我的臉扇地高高腫起。
我哭著聽到他說,
「你女兒力氣有點大,我按不住她!」
隨後,媽媽紅著眼眶拿起枕頭狠狠壓在了我臉上。
「楠楠乖,忍一下就好。」
我越是掙紮,身上兩個人的力氣就越大。
我在枕頭底下嗚嗚地哭,悶聲悶氣不斷重複,
「媽媽,求求你......」
後來,我的肺憋得快炸了,思緒混沌,徹底失去了力氣。
我發現我飛到了天花板上,低頭看到了一動不動,體溫漸失的我。
和那對驚慌失措的奸夫淫婦。
我絕望地閉上眼,抬手擦我滿臉的淚水。
睜眼,自己卻趴在書桌前展開的練習冊上。
桌上的鬧鐘轉到下午六點,我聽到外麵傳來開門的聲音。
「楠楠,快出來見見爸爸。」
2
我媽是個靠男人吃飯的女人。
因為遇見我爸而回歸家庭,
又因為我爸喪命而重拾舊業。
她從來隻想通過男人來維持生活。
有這樣的母親,我覺得丟人。
但我現在才高三,離不開她。
我走出臥室,卻看到緊隨我媽進門的那張我永世難忘的臉。
和一道來自他細細打量我的惡心視線。
刺骨的寒意猛地從我的脊髓灌入。
「楠楠,這是爸爸。今天專程來給你過生日呢。」
我媽見我愣著不說話,趕緊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
我條件反射猛地後退一步。
她驚疑地瞪我。
我機械地喊著,「謝謝爸爸」,然後快步回了房間。
「這孩子,可能是做作業做傻了......」
我聽見媽媽在我身後貶低我,同時將滿手的菜往廚房裏送。
我關上門無聲地哭泣,意識到剛才的夢很有可能是真實發生的。
而晚飯時三人坐的座位,用的菜肴,都印證了我的猜測。
我因此特意多吃了一碗飯,好讓我攢夠力氣。
半小時後,我媽端著熱牛奶給我使眼色,
「楠楠,這次的叔叔是做水果生意的,你好好表現。
「快喝吧,喝完早點休息。」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場景。
我媽一走,我就將牛奶倒到窗外,又主動洗幹淨了杯子。
我將書包騰空,往裏頭裝了幾件幹淨的衣服,還有存錢罐裏攢了很久的200塊錢。
九點半,當客廳徹底安靜下來後,我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門。
我要逃跑。
3
我撒開丫子瘋狂往外跑去。
跑累了,我就靠在路燈下喘氣。
我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去鄉下的姥姥家。
太晚了,城村的班車早就停運了。
姥姥家距離城裏足足二十公裏,靠自己得走到淩晨。
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一步步走在人煙漸漸稀少的街頭,
淚水又忍不住往外翻湧。
【誰在哭?】
一道慵懶磁性的男聲突兀響起。
我哭聲一頓,驚恐地環視四周。
月光下,隻有鄉間小路散著淡淡的白光,田間全是漆黑一片。
【這是什麼午夜直播嗎?】
那男聲再次響起,我嚇得頭皮發麻。
聲音顫顫,「誰?」
【啊,我明明在打遊戲,怎麼突然卡出了這個界麵,現在還死活關不了電腦......】
我聽不懂這男聲在說什麼。
但周圍確實沒人,這聲音像是從我腦海裏蹦出來的。
【你什麼情況啊?】
他聲調放緩,我漸漸沒那麼害怕了。
我都重活一世了,再古怪的事我現在都能接受。
帶著尚存的哭腔,我和腦海裏那個人吐露了心聲。
沒想到他猛地拔高了聲量,
【你說你叫周亞楠?你那裏現在是什麼時間?】
「2003年5月14日。」
我摁亮兜裏我媽淘汰掉的小靈通,
「現在是十一點二十。」
腦海裏的人頓了很久,久到我以為這一切都隻是我的幻想。
【周亞楠。你走到前麵岔路口等一會兒,十分鐘後會有人經過,讓他帶你一程。】
4
我下意識地去相信這個聲音,於是聽話地守在那個路口。
果然,不久後一道刺眼的車燈逐漸靠近。
我看見一個中年男人開著電動三輪,後頭還載了個人。
我揮手叫停。
中年男人我認識,是我姥姥同村的叔叔。
我上了三輪,看到一副眼熟的麵孔。
「許願哥哥。」
我向那人打招呼。
那人看我一眼,然後淡淡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在拽什麼。】
腦海裏的聲音有點不屑,我下意識抬頭瞅了眼對麵的許願。
還好這聲音別人聽不到。
萬一誤會了,把我趕下車怎麼辦?
三輪車開得很快,在鄉間小路上隻顛了二十分鐘,我們就進村了。
下了車,我在漆黑的門口拍門一個勁兒喚姥姥。
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隨她的腳步從房間轉到前廳,漸漸清晰。
「你咋來了?」
她打開門眯著眼看我,語氣尖利。
我說,「我媽出門去了,家裏沒人管我。」
姥姥瞪我一眼,上了床就去摟她的大胖孫子,又把我踹到床腳去睡。
第二天,我蹲在灶台前燒柴做飯,就聽見身後有人嘟囔。
「掃把星,賠錢貨。」
姥姥罵完,又轉身將已經七歲的表弟抱起來。
表弟長得胖墩墩的,老太婆顯得十分吃力。
她卻像是渾然不覺一般響亮地親了表弟一口,
「我們家小宇就不一樣了,可給你奶奶長臉了。」
我表弟卻皺巴著臉指著我說,
「昨晚姐姐擠著我好難受。」
姥姥麵色一變,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
我哎喲一聲彈開,她又猛地將我往灶台推,蹭了我一身灰汙。
吃飯時,隻要我的手一靠近葷菜,姥姥就用筷子頭狠狠敲打我的手背。
她甚至直接把雞蛋和肉全往堂弟和自己的碗裏擀,嘴裏同時罵我幾句。
飯後,我挽著袖子洗碗,腦海裏的男聲終於再次出現。
【他媽的!什麼東西!】
我訝異一笑。
今早起床後沒聽見他的聲音,我還以為他走了。
【你先忍忍,下午我帶你吃肉。】
我眼窩一熱。
哪怕是開玩笑,我也很高興。
「好。」
我竟沒想到,他真能帶我吃肉。
5
住在不遠處的許願是我們村唯一的大學生,
讀的還是省裏唯一的985,這會兒大一在讀。
這次回家,是來參加他爺爺的葬禮。
中午,我就著鹹菜和白開水吃下了一大碗米飯後,腦海裏的人對我說,讓我去許願家後麵的菜地等他。
我擰著眉不安地去了,沒想到真等來了許願。
「許願哥哥。」
他麵色冷淡看不出悲喜。
我照著腦海裏的男聲重複,「你可以給我吃肉嗎?」
許願變得震驚又不解。
「我可以幫你解決你正在煩惱的那個題。」
說到這兒我也懵了。
他一個物理係高材生,我一個高三小菜雞,能幫他解決哪門子題啊?
果然,許願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我。
我硬著頭皮,脫口而出一些從沒聽過的物理學名詞和定理。
許願卻眼睛漸漸發亮。
半小時後,我一邊念,許願一邊在草稿紙上洋洋灑灑寫出我看不懂的陌生字符。
他看我的眼神越崇拜,我就越心虛。
從那以後,他們家「吃席」的餐品就有了我的一份。
我為他答題,他為我供餐。
【正是好學上進的年紀呢。】
腦海裏的人像是伸了個懶腰,聲音裏透著些自得。
而這樣的日子隻持續了三天,我媽就回村找我來了。
「媽,你看到楠楠過來沒?」
「你個丟人玩意兒,鬼混回來了?賤妮子在後頭洗衣裳。」
聽見我媽的聲音,我渾身一抖,放下盆子就朝小倉庫裏跑。
小倉庫被我收拾出來一個窩,我這幾天晚上在那裏睡覺。
進了倉庫拎上書包,我便頭也不回地狂奔到了許願哥哥家。
許願正好準備回城坐火車返校,我毫不猶豫地跟著他跳上他小叔的電三輪。
【你去學校吧,不能耽誤學業太久。】
腦海裏的男聲勸我。
6
我到學校時,下午第一節課剛下課。
同桌一邊鄙夷地上下打量我,一邊捏著鼻子說,
「你來了?班主任林老師叫你過去一趟。」
我站起身往辦公室走,假裝聽不到身後的陣陣嘲笑聲。
可林老師一見我進來,就從包裏掏出小靈通要給我媽打電話。
我猛撲過去抱住她的手求她不要打。
林老師隻好放下手機問我,
「周亞楠,你媽說你離家出走了?」
她皺眉,一張圓臉嚴厲。
「這是件很嚴肅的事情。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會死。你給她打電話,我就會死。」
我一字一句出聲,淚水從我眼眶裏一串串溢出。
見我這樣,林老師有些猶豫,她語氣放軟,「要是真有事兒,你還可以找警察。」
我搖頭。
警察不會相信我前世所經曆的那些。
我跪在她麵前,就差搖尾乞憐。
「林老師,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