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車禍中為救女友,我失去了一條腿。
而她卻在聚會上當眾拿走了我的假肢,隻為逗哥哥一笑。
哥哥捂著心口,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
“念念,快把林業的腿拿走,嚇到我了。”
女友聽聞皺了皺眉,把假肢隨手丟在了地上:
“你先回去,你哥哥受不得驚嚇。”
我拎著行李不告而別後,她卻慌了手腳,滿世界找我。
她說,我可以改,你別不要我。
1.
我坐在更衣室裏,輕輕歎了口氣。
方才我坐在角落,突然有人沒站穩,潑了我一身的紅酒。
因為假肢不好彎曲,我隻好把假肢摘下,放在一旁然後去更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原本放著假肢的地方空無一物。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假肢不見了。
我慌不擇路,想要去找我的假肢。
誰知道剛走出休息室,就被突如其來的一隻腳絆了一下。
整個人趴在地上,狼狽不堪。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如一把把如有實質的利刃刺在後背。
我撐著地板努力爬起來,卻在抬頭時看到沈念和哥哥林淮坐在一起。
沈念手上拿著的東西我再熟悉不過。
正是我的假肢。
我羞愧地張嘴:“念念,快把它還給我......”
林淮看到我,慢悠悠地朝我走過來。
而沈念扶著他,似乎生怕他摔了。
林淮輕輕撫了撫胸口,語帶歉意:
“對不起啊,阿業,我剛剛突然覺得心口悶,所以念念就拿了你的假肢過來逗我開心。”
說著,他的視線下移到我的殘肢上。
又趕忙別過頭,驚嚇的表情裏透著一絲嘲諷:
“阿業,你的腿嚇到我了。”
沈念一聽,立馬扶住他,手極其自然地拍著他的後背。
另一隻手將假肢扔到我麵前:
“林業,你先回去,你哥哥受不得驚嚇。”
我看著沈念那張毫不在意的臉,心像是被一記重錘錘得稀巴爛。
周圍人鄙夷的目光逼得我低下頭,重重喘了口氣。
我隨即艱難從地上爬起來,撿起假肢,扶著牆壁回到更衣室。
2.
在更衣室待了很久,不僅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
沈念憂心林淮我是知道的。
所以無論是紀念日她突然被叫走,還是每次宴會她都站在林淮身旁,我都隻能接受。
因為她覺得自己欠林淮的,也覺得我同樣虧欠林淮。
我在更衣室坐到宴會結束,出了門才想起自己的包落在了休息室。
剛走到休息室門口,準備推門進去,就聽見一道聲音傳出。
“念念,你和林業的婚還訂不訂了?”
聽到這話,我呼吸都止住,忐忑地等著沈念的回答。
沈念默了片刻:
“林淮身體一直不好,這婚現在還不能訂。”
我絲毫不意外這個答案,隻是自嘲地笑了笑。
訂婚已經拖了兩年,每一次的理由都是因為這個。
可下一秒,她的閨蜜又說:
“你讀書的時候不是喜歡林淮嗎?怎麼就突然和林業在一起了。”
聽到這話,我臉色瞬間慘白,死死掐住掌心。
沈念抽了一口煙:
“當時林淮非要出國,我這不是一氣之下就......”
高中畢業後,林淮去了國外。
當時沈念沒有去機場送他,我隻以為他們可能是鬧了矛盾。
現在看來,她當初和我告白隻是為了和林淮賭氣。
我站在門外,渾身發冷,大腦一片混亂。
既然這樣,那我算什麼?
我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又算什麼?
3.
我和林淮是一對雙胞胎。
他性格陽光,而我性格內斂。
林家與沈家是世交,從記事起,我們和沈念就時常在一起。
青春萌動時,身旁有這樣的女生,很難再看見旁人。
我向來是怯懦的,從不敢表明心意。
然而高中畢業後,沈念卻跟我表了白。
我和她在一起四年,約好大學畢業就結婚。
訂婚前夕,林淮也從海外歸來。
我和沈念去看婚紗,林淮說要和我們一起去。
我自然是答應了,卻沒想到會發生改變我一生的意外。
那天我們剛到婚紗店門口。
一輛大貨車從迎麵撞了過來,緊急關頭,我用力推開了沈念,自己擋在了林淮的身前。
隻聽得見撞擊聲、尖叫聲,以及身上難以忍受的劇痛。
再醒來時,我的右腿截肢了。
看著我殘缺的右腿,隻覺得天旋地轉,前路一片黑暗。
爸媽和沈念得知我醒來,匆匆趕來病房。
開口第一句話不是安慰,而是怒罵:
“你知不知道你把你哥哥害成什麼樣了?!”
我怔怔看著滿臉怒容的爸爸,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可他們一句又一句的指責讓我意識到,我不是在做夢。
他們說,林淮內臟受損,險些沒有搶救過來。
今後怕是很難調養好了。
還說,林淮告訴他們,車禍前我拿他擋在身前,這才隻是少了一條腿。
我頓時覺得荒謬至極,強撐著身體想和他對峙。
他卻淚眼朦朧地看著我:
“弟弟,我知道在生死麵前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隻要你沒事就好。”
爸媽連忙上前安慰他,叫他別哭傷了身子。
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沈念。
她看著我,未發一言,站在了林淮身邊。
“林業,我對你很失望,沒想到你這麼沒有擔當。”
聽到這句話,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父母,愛人,都站在了林淮那一邊。
隻言片語就定了我的罪。
我成了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和林淮住在同一家醫院,他們卻從沒來看過我。
在一次又一次的治療中,我也曾哭著給沈念打電話。
她來過一次,在看到我的眼淚時,歎了口氣。
指尖拭去淚珠,話卻冰冷:
“你哥哥現在狀態很不好,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更何況......”
說著,她上下掃視我一眼,目光中帶著指責。
我絕望地閉上眼,替她補完她沒說完的話。
是我害得她變成那樣的。
往後的兩年,每次林淮都會用這個理由,讓全家想起我虧欠他的事。
我和沈念見麵時,林淮總會說他心臟疼。
沈念則會毫不猶疑地拋下我,去到他身邊。
我甚至沒有理由讓她留下,因為我是所謂的罪人。
而我,隻能看著自己殘缺的腿,在痛苦中反複掙紮。
4.
這樣的日子我不想再繼續了。
我想找到沈念,當麵同她分手。
於是我回了一趟老宅。
自從我腿斷了以後,爸媽就讓我住了出去。
理由是林淮看到我會不舒服。
倒是沈念時常會過去照顧林淮。
回到老宅,進了門,爸媽隻淡淡瞥了我一眼,問:
“你回來幹什麼?”
我抿了抿唇,像是一個外來人般局促:
“我找沈念。”
他們沒理會我,我隻好獨自上了二樓。
站在林淮的房間門口,眼前的一幕刺眼無比。
沈念正在給林淮當模特,滿眼溫柔地看他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繪畫。
我不識時務地敲了敲門:
“沈念,你能出來一下嗎?”
兩人抬頭看過來,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沈念走了出來,滿臉不耐地問:
“幹什麼?”
我張了張嘴,正想說話。
房間裏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是林淮的聲音。
沈念臉色一變,立馬衝過去。
卻沒看見站在樓梯口的我。
我被她隨手一推,從二樓一路滾落到一樓。
腿上鑽心的疼痛,讓我蜷縮起來。
耳邊是沈念焦急的呼喊,叫的卻是林淮的名字。
爸爸媽媽也從沙發上迅速站起,一路朝二樓跑去。
在路過我時,腳步沒有絲毫停留。
不多時,沈念就攙著林淮下了樓,爸媽跟在身後滿臉擔心。
我疼到站不起身,隻能在他們經過時,用力拽住了沈念的裙角。
她腳步一頓,低頭看著我:
“你哥哥不舒服你就假裝摔跤,這種把戲還要玩多少次?”
下一秒,幾人急匆匆跑出家門。
留我一人貼在冰冷的地板上,疼痛萬分。
我掉著淚,隻覺得身體和心臟都錐心刺骨地疼。
緩了好一會,我顫抖著手想把假肢重新帶上。
但假肢被這麼一摔,似乎是壞了,隻能勉強戴上去。
可能是受力點不對,每一步都走得鑽心刺骨的疼。
我就這樣獨自去了醫院。
路上,我疼得直冒冷汗,想的卻是:
到此為止吧,這麼多年的喜歡都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我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沈念:
【我們分手吧,訂婚也可以取消了。】
本就是陰差陽錯的感情,現在就讓一切歸位。
5.
醫院裏,醫生看著我已經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創麵,皺了皺眉:
“怎麼弄成這樣?”
我低頭,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是我曾經的醫生,秦可蔭。
從前我治療時沒人陪著,時常磕磕碰碰,給她添了不少麻煩。
沒想到再見到她,又是以這樣的方式。
見我不說話,她歎了口氣,開始給我檢查。
檢查完,我坐在輪椅上,聽她說:
“這段時間不要走動,好好養傷,注意休息。”
我點點頭,“謝謝秦醫生,麻煩你了。”
說完,想要轉動輪椅離開。
她卻脫下白大褂,站起身,自然而然地握住我輪椅的把手。
我疑惑地回頭看她,她隻是淡淡掃了我一眼:
“我下班,送你一程。”
我趕忙擺手拒絕,“不用了,我可以打車回去的,不麻煩您了。”
她卻像沒聽見似的,推著我出了醫院。
拒絕無果,我隻好接受了好意。
到了車前,我有些局促地伸手,想去拉副駕駛的門。
秦可蔭卻快我一步,吃力地將我放到副駕駛座上。
隨即收好輪椅,放在後備箱裏。
全程體貼又得體。
我大腦一片空白,鼻尖充斥著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沒有開口說話。
我望著窗外出神,忽然想起曾經治療時發生的事。
剛裝上假肢時,我摔得滿身淤青。
晚上躲在樓道裏給沈念打電話,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掛斷。
我忍不住情緒崩潰,低聲啜泣。
樓道的門卻突然開了。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清那張冷豔的臉。
秦可蔭緩步走過來,一張紙巾遞到我麵前。
我連忙擦幹眼淚,哽咽著向她道歉:
“對不起......秦醫生......”
她似乎是歎了一口氣,坐在我身旁,低聲道: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頓了頓,再開口時,嗓音低沉磁性:
“你無法遊向新的地平線,直到你有勇氣告別海岸。”
聽她念著,我心尖一顫。
這是我最愛的一本書裏麵的句子。
出事後,我時常躺在病床上,隻能靠看書來消磨疼痛的時間。
而我最常翻看的就是這本書。
我抬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中滑落。
這是在我失去右腿後,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從泥潭中短暫救起。
6.
那天被秦可蔭送回家後,我幾天都沒有出門。
沈念給我打過電話,一開口就問:
“你到底在鬧什麼?”
她歎了口氣:
“你那天摔了一跤,有沒有去醫院?”
我淡淡回道:
“現在是第二天了,現在問,你不覺得已經遲了嗎?”
她靜了兩秒,語氣稍稍柔和些:
“你乖一點,你明知道林淮身體不好,更何況他這樣也是因為——”
我打斷她,一字一句問道:
“我說過,不是我,你信嗎?”
“林業!”
沈念有些嚴厲地叫出我的名字:
“做錯了事就要認,危險關頭你自私也就罷了,做錯了事還死不承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垂下眼,帶著濃濃的自嘲:
“我以前什麼樣重要嗎?反正你從始至終也沒有喜歡過我,如果不是因為林淮要出國,你也不會和我表白,對嗎?”
那頭像是突然被扼住喉嚨,寂靜無聲。
好半晌,才聽到她說:
“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沒有胡思亂想,這是我親耳聽到的,所以我們分手吧,你去和爸媽說取消婚約,她們不會想看到我。”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將車禍當天的視頻發給她後,把她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