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桂芬把嗓子都喊劈了。
林晚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在心裏點評了一句。
----嘖,這老太太嗓門是真大,就是有點費嗓子。
王桂芬見她非但不怕,還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那股火“噌”地一下就竄上來了。
什麼體麵、什麼算計,全忘了,現在就一個念頭,要撕爛眼前這個死丫頭的嘴!
“我讓你翻天!”
她嘶吼一聲,從炕上蹦下來,揚起那蒲扇似的大巴掌,就朝著林晚的臉上扇了過來。
李秀英嚇得“哎呀”一聲,腿都軟了。
林滿倉也是臉色煞白,想上前攔,可那腿跟灌了鉛似的,動不了。
眼瞅著那巴掌就要扇到臉上,林晚腳下輕輕一錯,就讓了過去。
開玩笑,她這身子骨是弱,可芯子是二十一世紀天天擠早高峰地鐵練出來的。
這架勢在她眼裏,就跟公園裏老大爺打太極似的。
王桂芬一巴掌掄空,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她更來氣了,回頭瞪著陳建軍:“建軍!你還愣著幹啥?還不快把這瘋丫頭給我按住!”
陳建軍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難看得很。
他一個大男人,還是個文化人,怎麼能對個女人動手?
傳出去他還要不要名聲了?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小晚,你這是幹啥?有話好好說,別跟你嬸兒動手啊。你是不是病還沒好,腦子燒糊塗了?”
林晚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來了,男人的經典老三樣:講道理、扣帽子、道德綁架。
她還沒開口,李秀英就撲了過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得快哭了:“小晚,你快別說了!快給你嬸子道個歉!這婚事好不容易才定下來的,你可別犯渾啊!”
林晚看著自己娘親這副樣子,心裏歎了口氣。
指望這倆人是沒戲了。
她甩開李秀英的手,看著陳建軍,眼神平靜。
“我腦子清醒得很。倒是你,陳建軍,揣著明白裝糊塗有意思嗎?”
“娶媳婦不給彩禮,讓我嫁過去給你當老媽子生兒子,完了你還想好好管著我?你咋不上天呢?”
“你......”陳建軍讓她堵得半天說不出話。
這時候,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顯然是屋裏的動靜太大,把左鄰右舍都給招來了。
門口黑壓壓的,探進來好幾個腦袋,村頭最愛嚼舌根的劉嬸子伸著脖子,看得最是起勁。
林晚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提高了點音量,確保外頭的人也能聽見:“一百塊彩禮,三轉一響,這要求很高嗎?你陳建軍不是要去城裏吃商品糧嗎?怎麼,娶媳婦就想按鄉下泥腿子的標準來?合著好處都讓你占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這話一出,外頭的劉嬸子立馬跟旁邊的人嘀咕開了。
“聽見沒?林家這丫頭是要一百塊彩禮呢!”
“乖乖,一百塊,這是要賣閨女啊?”
但也有些年輕媳婦不這麼想,小聲反駁:“話不能這麼說,建軍要去城裏,是該按城裏的規矩來嘛。一分錢不出,也太不像話了。”
陳建軍的臉徹底掛不住了,漲成了豬肝色。
【嘖嘖嘖,宿主,幹得漂亮!高端的PUA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反擊方式!】
腦子裏,小瓜賤兮兮的聲音響了起來。
【叮!檢測到新的瓜點!陳建軍正在飛速盤算怎麼把你哄回去,他兜裏其實藏著二十塊錢,那是他準備去縣裏扯布做新襯衫的!】
林晚眼神微微一動。
好家夥,還有這意外收獲。
王桂芬眼看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著,索性心一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哎喲喂!沒天理了啊!老林家欺負死人了啊!我好心好意來商量婚事,他們家閨女就要獅子大開口,這是要逼死我們娘倆啊!”
她一邊嚎,一邊拿眼角偷瞄外頭的反應。
這招她用了半輩子,百試百靈。
林晚看著她在地上撒潑打滾,內心毫無波瀾。
----開大了,這是開大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過去,蹲下身,看著王桂芬,一臉關切地說:“嬸兒,你這是咋了?快起來,地上涼。咱有話好好說,不興動不動就躺地上的。”
“你看看你,為了我們倆的婚事,頭發都愁白了,建軍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你。”
她話鋒一轉,看向陳建軍。
“建軍哥,你不是要去城裏上班嗎?我聽說城裏人都穿的確良襯衫,可體麵了。你那二十塊錢,扯布做身新衣裳,到了城裏才不會被人笑話。”
陳建軍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捂住了口袋。
王桂芬的哭聲也停了,愣愣地看著林晚。
林晚像是沒看見他們的反應,繼續天真地說:“嬸兒,要不這樣,你讓建軍哥先把兜裏那二十塊錢拿出來,給我爹娘當個定金,剩下的八十塊咱們再慢慢商量。這也算是個誠意不是?不然光靠嘴說,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哄我們玩呢?”
這話一說出口,屋裏屋外,所有人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看向了陳建軍的口袋。
王桂芬傻眼了。
陳建軍更是跟被雷劈了似的,一張臉從豬肝色變成了醬紫色,精彩得跟調色盤一樣。
外頭的劉嬸子眼睛瞪得溜圓,嗓門一下就提了起來:“啥?他兜裏有二十塊錢?”
“我的天,二十塊錢都不肯拿出來當定金?這也太摳了吧!”
“就是啊,還說啥好好過日子,我看就是騙人的!”
王桂芬的殺手鐧,就這麼被林晚輕飄飄地給破了。
她坐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一張老臉丟得幹幹淨淨。
陳建軍站在那兒,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扔在了大庭廣眾之下。
他死死地瞪著林晚,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林晚平靜地回望著他,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僵持中,陳建軍咬了咬牙。
他從兜裏掏出皺巴巴的幾張票子,猛地往桌子上一拍。
“四塊錢!就這麼多!”
他指著林晚,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林晚,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
說完,他一把拽起還坐在地上的王桂芬,娘倆跟喪家之犬似的,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灰溜溜地跑了。
外頭看熱鬧的人見沒戲看了,也都三三兩兩地散了,隻剩下一些嚼舌根的聲音遠遠傳來。
林滿倉蹲在牆角,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臉。
李秀英則坐在小板凳上,捂著臉小聲地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就在這時,門簾子被人一把掀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臉上還帶著汗。
“爹,娘,我剛聽人說咱家來人了,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