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年初七,同事們已經提前趕回來上班,見我姍姍來遲,都心照不宣地捂嘴偷笑。
「顧銘居然還敢來公司?他想錢想瘋了吧?在葉總訂婚那天鬧事,下跪跟葉總要錢,臉都不要了!」
「他平時看起來挺清高,仗著自己跟了葉總七八年就拽上天,我家狗要食的時候都沒他要錢時諂媚,活該!」
一時間,同事們尖酸刻薄的議論聲像針一樣紮進我的耳朵。
放在從前,我一定會難受得整夜睡不著覺。
可現在,我隻覺得諷刺。
說話聲音最大的那個,叫賀強,是我手把手從一個實習生帶出來的小組長。
他剛來公司時,連複印機都不會用,是我一點點教他,把我會的傾囊相授。
還有那個附和的,去年家裏人得了重病急用錢,是我頂著葉如月的冷眼,預支了薪水借給他。
過去,這些人都是我最信任的下屬,甚至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
三年前有段時間公司經營不善,葉如月大發雷霆,說要裁掉整個銷售部。
名單上,他們的名字赫然在列。
是我主動找到了葉如月。
「如月,他們都很努力,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
「機會?顧銘,我開的是公司,不是慈善基金會,現在最需要的是降本增效,而不是所謂的同情心!」
那是我第一次和她因為工作上的事吵得那麼凶。
我幾乎是哀求她,甚至提議道:
「我願意降薪,放棄我所有的提成和獎金,隻要能保住他們。」
「給我三個月,我保證,他們肯定能做出新的業績。」
葉如月當時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我們為此冷戰了整整三周。
後來,他們知道了這件事,特意湊錢請我吃了頓飯。
飯桌上,一個個更是哭得稀裏嘩啦。
「顧銘哥,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嗚嗚嗚,我們以後一定唯你馬首是瞻,一輩子追隨你!」
「對!以後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就連陳磊剛來公司,仗著和葉如月的關係耀武揚威時,他們也比我更激動。
私下裏,他們拉著我建了個小群,天天在裏麵義憤填膺。
「這個陳磊,一看就是個男綠茶,整天圍著葉總轉,真不要臉!」
「顧銘哥你放心,我們都站你這邊!我們幫你盯著他!」
「找個機會,咱們一定要讓他原形畢露,看他還怎麼囂張!」
可陳磊甚至都沒用什麼高明的手段。
他隻是給他們一人送了一隻專櫃打折的手表。
一夜之間,所有人都變了。
那個說要一輩子追隨我的賀強,開始搶我的客戶,拿著我的方案去陳磊麵前邀功。
那個說我的事就是他的事的王武,在我被陳磊刁難時,第一個站出來附和,說我工作能力不行。
他們爭先恐後地排擠我,孤立我,用我的尊嚴作投名狀,去換取陳磊手裏的殘羹冷炙。
我收回思緒,對那些刺耳的議論充耳不聞。
在他們錯愕的目光中,我麵無表情,徑直走向了人事辦公室。
推開門,人事主管正對著鏡子補妝,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隨即輕蔑一笑。
「喲,這不是顧總監嗎?怎麼,葉總的訂婚宴上玩得還開心嗎?」
她陰陽怪氣地說著,眼神裏滿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我沒理會她的挑釁,隻是將手裏的辭職信,輕輕放在了她的桌上。
「麻煩辦一下離職。」
人事一愣,發現真的是離職信後,隨即撇撇嘴,冷然道:
「已經給你提交了申請,等葉總通過後,你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
「不過事先說好,你這種情況,我們可不會給你一分錢補償。」
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公司。
金烏西落,剛過完年,大街上都是情侶或一家三口。
而我,形單影隻。
巨大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我唯一的親人,奮鬥多年的事業,還有我的愛人,全都沒了。
我慢慢走在這條走了七年,往返家和公司的路上。
一時間,往事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