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池?
他怎麼會在這裏?
不等傅窈想明白,謝池那雙深邃的眼眸便朝她這邊看了過來,薄唇微微勾起,漾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一向柔弱的永安侯之女,竟然敢殺人。”
他的聲音清越,像玉石相擊,卻帶著涼薄的玩味。
傅窈的心重重一沉。
他竟然什麼都看見了。
這個男人,比許夢月還要危險百倍。
他若想讓她死,隻需揚聲喊一句,她便會立刻萬劫不複。
傅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維持著表麵的鎮定。
“謝大人怎麼會在這?”
謝池放下茶盞,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當然也是和你一樣,來參加榮成郡主的宴席。”
他說得雲淡風輕,卻讓傅窈的心一點點往下墜。
時間不多了。
王嬤嬤遲遲不見她回去,許夢月很快就會帶人過來捉奸。
到時候,就算沒有那個浪蕩子的屍體,光是她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這,也足夠讓她身敗名裂。
她必須立刻離開。
“傅小姐是在想著怎麼離開吧?”
謝池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朝窗外抬了抬下巴,語氣裏帶著幾分戲謔。
“後院隻有一條路可以出去,你這一身血跡,要是被人瞧見,又該如何解釋。”
傅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又涼了半截。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上麵的血跡在昏暗的光線裏,呈現出一種莫名的可怖。
這副樣子走出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她不能就這麼認輸,更不能讓母親因她蒙羞。
傅窈咬緊了後槽牙,眼中閃過決絕。
“這就不需要謝大人的關心了,我有辦法。”
說罷,她轉身便朝著窗外的水池走去。
她想著跳下去,遊到對岸,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嗬。”
她的身後傳來極輕的嗤笑。
“你會遊泳嗎,可知水有多深?”
謝池的聲音涼颼颼地飄了過來。
“這池子瞧著不大,底下卻連著活水,水性不好的人下去,隻有一個死字。”
“若沒遊過去,就給剛才被你刺死的男子陪葬了。”
傅窈的腳步頓住。
她回頭,狠狠地瞪著氣定神閑的男人。
“謝大人的嘴是淬了毒?”
謝池對她的怒視毫不在意,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支起下頜,桃花眼裏笑意更深。
“本官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傅窈胸口一陣起伏,卻無力反駁。
她確實不會遊泳。
這具身子自幼體弱,根本沒機會碰水。
難道今天真的要栽在這裏?
就在她心生絕望之際,謝池的聲音再度響起,沒了方才的戲謔。
“過來,我這。”
傅窈一怔,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這是......在幫她?
可為什麼?
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觀,甚至可以落井下石。
無數念頭在傅窈腦中飛速閃過,她看不透這個男人的意圖。
但眼下的情形,已經由不得她多做選擇。
許夢月的腳步聲,似乎已經隱隱從遠處傳來。
去謝池那裏,是飲鴆止渴。
留在這裏,是死路一條。
傅窈最終還是做出了選擇。
她轉身,毫不猶豫地翻進了謝池的窗戶。
傅窈裙擺上還沾著血,但她翻窗的動作幹脆利落,落地時悄無聲息。
謝池就那麼坐著,抬眼打量她。
他的視線在她裙子上的血點停了停,眼裏的笑意更深了。
這個女人,比他想的還有意思。
傅窈站穩後,下意識地和他拉開了距離,渾身戒備。
這屋子比隔壁那間大,也幹淨雅致,飄著一股清冷的檀香味,正好把血腥味隔絕了。
她心裏清楚,自己這是才出狼窩,又入了虎穴。
眼前這個男人,可比許夢月難對付多了。
謝池像是沒察覺到她的緊張,修長的手指在麵前的棋盤上輕輕敲了敲。
“會嗎?”
傅窈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是一副玉石棋盤,上麵黑白子交錯,是盤沒下完的棋。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
眼下,能拖延點時間總是好的。
傅窈壓下心裏的念頭,緩步走到他對麵,提起裙擺坐了下來。
“會一點。”
謝池便將手邊的白子棋盒推到她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另一邊,宴席之上,王嬤嬤見傅窈去了這麼久還未回來,心中已是篤定。
她悄然回到許夢月身後,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成了。
許夢月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唇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笑意。
好戲,該開場了。
她算著時辰,侯爺沈重山不勝酒力,已經被人先扶著送回府了。
此刻,正是她表演的最好時機。
許夢月忽然像是受了什麼驚嚇,手一抖,酒杯啪地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清脆的聲響,立時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哎呀,王嬤嬤,你說什麼!”
她一臉驚惶地站起身,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附近幾桌的貴婦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這簡直就是對榮成郡主,大大的不敬啊!”
此言一出,果然有好事的女眷湊了上來。
“侯夫人,這是在聊什麼呢?”
“是啊,什麼事這般大驚小怪的。”
許夢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麵露為難之色,欲言又止地看了王嬤嬤一眼,歎了口氣。
“我家這老婆子,眼神不好,說是看到外麵有人在......在做苟且之事,不知是誰如此傷風敗俗。”
“什麼?”
“竟有此事?”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座的女眷們頓時都來了興致,臉上是掩不住的八卦神色。
“咱們去瞧瞧唄。”
“就是,看看是誰這麼膽大包天,沒羞沒臊的。”
王嬤嬤得了許夢月的示意,立刻惶恐地跪了下來,聲音裏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得意。
“各位夫人、小姐莫要去,汙了眼睛可怎麼好!”
她越是這麼說,眾人便越是好奇。
在許夢月的半推半就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著後院廂房的方向走去。
王嬤嬤在前麵引路,腳步都輕快了幾分。
沈修竹原本正在與幾位同僚說話,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
當他聽清人群中議論的女子隱約是傅窈時,眉頭瞬間便擰成了一個川字。
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不可能。
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股無名火在燒。
他覺得荒唐,又覺得惱怒,鬼使神差地也跟了上去。
很快,眾人便到了那間預先計劃好的廂房門口。
王嬤嬤停下腳步,轉身對著眾人,一臉悲痛地開口。
“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怕各位夫人笑話了,裏麵......裏麵正是我家傅小姐。”
她說著,還擠出兩滴眼淚。
“她膽敢在今日做出此等醜事,夫人回去後,一定會好生管教的!”
這番話,無異於直接給傅窈定了罪。
眾人看向許夢月的眼神裏,都帶上了幾分同情。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王嬤嬤抬起腳,用力踹向了房門。
砰的巨響,門被踹開了。
然而,裏麵空空蕩蕩,別說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這......不可能!
王嬤嬤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她不信邪地衝進屋裏,床底下,櫃子裏,都找了個遍,還是什麼都沒有。
看到這一幕,許夢月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王嬤嬤急得滿頭大汗,她指著緊閉的隔壁房門,像是抓住了什麼新的發現。
“定是!定是那奸夫淫婦聽到動靜,藏到這個房間了!”
她說著,便瘋了一樣衝過去,又是一腳踹開隔壁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