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府醫收了許夢月的銀子,更怕得罪那位手段狠辣的主母,隻能咬死了這個說法。
“我不信!”
傅窈態度堅決,“我要換個大夫來給我娘看診!”
“你!”
大夫被她這番話氣得臉色漲紅,吹胡子瞪眼道:“你這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簡直是胡鬧!”
沈重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頭昏腦脹。
他看了看桌上的飯菜,眉頭緊鎖。
“窈窈,不可對大夫無禮。”
“那桌上的飯菜,我也用過,並未感到任何不適。”
若真是飯菜有毒,為何隻有柳綰一人出事?
他征戰沙場,對毒物理應比常人更敏感,可他此刻除了心慌意亂,身體確實沒有任何異常。
比起下毒這種陰私之事,他更願意相信大夫的診斷。
見沈重山竟也不信自己,傅窈心頭一涼。
她知道,光憑猜測和質問,根本無法動搖這個男人,眼中的銳利瞬間褪去,化作了無盡的悲傷。
噗通。
傅窈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行幾步,抓住了沈重山的衣擺。
“侯爺!”
她仰起那張淚痕交錯的小臉,哭得喘不過氣。
“女兒自幼喪父,與母親相依為命,如今在這世上,我就隻剩下娘這一個親人了。”
她聲音哽咽,字字泣血。
“我求求您,求您一定要徹查此事!若我娘有什麼三長兩短,女兒也不想活了!”
女兒家哭起來,最是讓人心碎。
尤其是這樣一張肖似其母,又帶著幾分倔強的臉。
沈重山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女孩,心中那點疑慮,瞬間被巨大的憐惜所淹沒。
他戎馬半生,最重情義。
柳綰是他親自接入府的,傅窈也算是他半個女兒。
如今她們母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此大難,他難辭其咎。
他俯身,親自將傅窈扶了起來。
“好孩子,你先起來。”
他的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本侯答應你,一定徹查此事。”
沈重山轉過身,對著門外自己的親衛沉聲下令:“去軍營,把張軍醫給本侯請來!要快!”
親衛領命,不敢有片刻耽擱,轉身飛奔而去。
一旁的府醫聽到張軍醫三個字,腿肚子都開始打顫,臉色煞白如紙。
張軍醫是跟著侯爺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醫術高明,隻聽命於侯爺一人,任何人都收買不了。
這下......怕是要糟。
傅窈垂著眼,淚珠還掛在睫毛上,輕聲道:“多謝侯爺。”
她知道,隻要張軍醫來了,這盤棋,她就贏了一半。
偏院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許夢月的耳朵。
一道黑影從院牆外忽閃而過,匆匆朝著主院的方向奔去。
彼時,許夢月正端坐在鋪著錦繡軟墊的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品著新進的貢茶。
一個丫鬟跑了進來。
“夫......夫人,不好了!”
許夢月抬眸,眉頭微蹙,不悅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是......是偏院那邊......”珍珠喘著粗氣,“柳夫人她......她吐血昏過去了!”
許夢月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
成了。
她心中冷笑,麵上卻故作驚詫:“怎麼會這樣?”
“侯爺也在那兒,已經......已經派人去請張軍醫了!”
啪!
一聲脆響。
名貴的白瓷茶盞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茶水濺濕了她華貴的裙擺,她卻渾然不覺。
侯爺怎麼會去偏院?
還偏偏是這個節骨眼上!
更讓她心驚的是,沈重山竟然要去請張軍醫!
一旁的王嬤嬤也是臉色大變,心跳如擂鼓。
許夢月揮退了那個嚇破膽的丫鬟,屋裏隻剩下她們主仆二人。
她忽地站起身,死死盯著王嬤嬤,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那個小賤人怎麼會突然讓侯爺換大夫?”
她從未將傅窈放在眼裏,那不過是個和她母親一樣柔弱無能的丫頭片子,除了哭,什麼都不會。
可今天,這丫頭竟敢當眾質疑大夫,還說動了侯爺。
是真小瞧她了。
王嬤嬤跪倒在地,額上冷汗涔涔。
“夫人饒命!奴婢......奴婢做事的時候,真的沒人看見啊!”
她當時特意支開了旁人,動作又快,廚房裏那兩個蠢貨根本不可能發現。
許夢月胸口劇烈起伏著。
她來回踱步,腦子飛速運轉。
隻要沒人看見,就沒有證據。
對,沒有直接的證據,傅窈那小賤人就隻是在胡鬧。
她慢慢冷靜下來,眼中的慌亂被一貫的陰狠所取代。
“起來吧。”
“隻要沒人看見你放藥,他們就查不到我們頭上。”
就算張軍醫查出是中毒又如何?
這府裏想柳綰死的人,可不止她一個。
另一邊,張軍醫提著藥箱,步履如風地趕到了偏院。
他年過半百,麵容剛毅,身上帶著一股軍中之人特有的肅殺氣。
“侯爺。”他隻簡單行了一禮,便直奔主題。
沈重山指著床榻上的柳綰,聲音沙啞:“快,給她看看。”
張軍醫也不多言,在床邊坐下,手指搭上柳綰的脈搏。
他閉上眼,神情專注。
片刻後,他又翻開柳綰的眼皮看了看,最後,俯身在她唇邊輕輕嗅了嗅。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傅窈跪在床邊,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張軍醫站起身,又走到桌邊。
他拿起柳綰用過的酒杯,放在鼻下聞了聞,又用銀針探入那碗早已涼透的湯中。
銀針瞬間變黑。
一切檢查完畢,他才轉身,麵向沈重山,神情無比凝重。
“侯爺。”
沈重山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膛,急切地問:“到底如何?”
“夫人確實是中毒。”
此言一出,滿室死寂。
那個府醫更是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張軍醫的聲音沉穩而清晰,一字一句都像重錘,敲在沈重山心上。
“夫人體內被人長年累月下了慢性毒藥,此毒不易察覺,卻會慢慢侵蝕五臟六腑,致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
“而今日午膳的湯中,又被人下了另一種急毒。”
“這種毒對常人來說,劑量不大,頂多隻會腹中不適。但對本就中了慢性劇毒,身子早已虧空了的夫人而言,卻是催命的符。”
“兩種毒素在體內相衝,這才導致夫人氣血逆行,吐血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