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的雨水滑落,模糊了屏幕。
他在雨中等了很久,沒有一輛空車。
最終,他隻能脫下灌滿水的皮鞋,赤著腳,一步一步,朝著別墅的方向走去。
雨幕太大,視線模糊。
剛走出沒多遠,一道刺眼的車燈猛地射來,伴隨著尖銳的刹車聲——
“砰!”
巨大的撞擊力傳來,葉寒墨隻覺得身體一輕,劇痛瞬間席卷了全身,意識迅速被黑暗吞噬……
再次恢複意識,是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無影燈刺得他睜不開眼,隻聽到耳邊醫生焦急的聲音:
“通知他的緊急聯係人了嗎?”
護士的聲音帶著無奈:“他手機裏隻有一個號碼,我剛打過去,對方說她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沒空過來。我說了患者出車禍很危急,對方說……說讓他等著,這是他應得的教訓。然後就掛斷了,再也打不通。”
“還有別的聯係方式嗎?”
“沒有了……看來這個人,就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了。”
葉寒墨躺在手術台上,麻藥都無法麻痹心臟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原來,在他生命垂危之際,她連來簽個字,都不願意。
醫生歎了口氣:“算了,先手術吧,人命要緊。”
麻醉針劑推入靜脈的冰涼觸感尚未完全消散,葉寒墨的意識便已沉入了混沌的夢境。
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剛開始被裴芳菲撿回家的那段日子。
那時候,他笨拙愚鈍,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不會用叫做電燈的東西,摸索了半天,隻能對著空蕩蕩的牆壁小聲嘀咕“燭台何在?”;他第一次見到淋浴噴頭湧出的熱水,嚇得後退,差點滑倒;他對著那個叫手機的黑色小方塊不知所措,連最簡單的接聽都不會。
而每一次,裴芳菲都會耐心地、一遍遍地教他。
她從不嘲笑他的笨拙,隻會在他鬧出笑話時,慵懶地靠在門框或沙發上,唇角勾起一抹縱容的淺笑,嗓音清麗又帶著蠱惑的意味:“笨蛋,過來,我教你。”
還有他們的第一次。
他來自民風保守的大鄴,雖貴為太子,可未曾娶妻也沒有通房,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
她卻吻著他的眉眼,哄著他,誘著他,在他情難自禁,身體與她融為一體時,她咬著他的耳垂,低低地呢喃:“寒墨,我的太子殿下,我終於是你的了……”
他沉溺在她編織的溫柔網裏,以為這就是愛,是跨越千年的宿命。
可是,都是假的。
心臟像是被無數根細密的針反複穿刺,痛得他在麻醉的昏沉中依舊蜷縮起了身體。
唐煜城一回來,所有的假象都碎了,隻剩下他一顆被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的心。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結束。
葉寒墨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寂靜的病房裏,渾身纏著紗布,動彈一下都鑽心地疼。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唐煜城拉著裴芳菲走了進來。
“寒墨,你醒了?”唐煜城一臉關切,“我已經說過丫頭了,是她不對,不該那樣對你,還害得你出了車禍。”
他推了推裴芳菲,“快去,跟寒墨道歉。”
裴芳菲臉上沒什麼表情,站在原地沒動。
唐煜城板起臉:“丫頭,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你要是不道歉,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這句話像是掐住了裴芳菲的命門,那個在外人麵前高高在上、肆意張揚的裴家大小姐,竟然真的妥協了。
她走上前幾步,看著葉寒墨,語氣沒什麼起伏:“是我的錯。”
沒等葉寒墨反應,她緊接著說,語氣帶著強調和警告:“但城哥是我最重要的人,以後你不能這樣再鬧脾氣,讓他難堪。否則,下次就不是淋雨這麼簡單了。”
最重要的人……她親口承認了。
葉寒墨閉上眼,心痛得已經沒有了知覺。
唐煜城見氣氛緩和,拿出一個保溫桶:“寒墨,我讓傭人給你熬了湯,你喝點補補身子。”
葉寒墨看向那湯,隻是一眼,就看到了裏麵漂浮的幾樣東西,是他嚴重過敏的食材。
他虛弱地搖頭:“謝謝,我不喝。”
裴芳菲臉色一沉,以為他又是在故意刁難,斥道:“葉寒墨,城哥一番心意,你別不識好歹!”
葉寒墨抬起蒼白的臉,看著她:“裏麵有……有蝦仁和紫蘇……我嚴重過敏!你半個月前,還囑咐家裏永遠不能出現這兩樣食材。”
裴芳菲猛地愣住,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和尷尬。
唐煜城立刻打圓場:“都是我不好,沒提前了解寒墨的忌口。這湯不喝了,我這就出去重新買一份。”
他說著,便起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兩人。
裴芳菲揉了揉眉心,語氣緩和了些許:“我不是故意忘記的。隻是以為你又在鬧脾氣,想讓城哥難堪。他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葉寒墨看著她,聲音輕得像羽毛:“有多重要?”
裴芳菲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為了他,我可以不要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