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都大學,男生宿舍。
空氣裏彌漫著泡麵和汗液混合的古怪氣味。
許楊蹲在地上,從床底拖出一個破舊的棕色皮箱。箱子一打開,一股塵封的黴味撲麵而來。
裏麵是層層疊疊的舊報紙,包裹著他大學四年淘換來的“寶貝”。
“我說楊子,你真打算拿這些破爛當畢業作業?”
上鋪探出一個腦袋,是同寢的室友餘勇。
他嘴裏叼著煙,一臉戲謔地看著許楊,眼神裏的輕蔑毫不掩飾。
“梁大腦袋要是讓你順當畢業,我餘勇當場倒立吃屎。”
許楊沒作聲,手指默默拆開一份報紙。
他,京都大學曆史係,文物鑒定與收藏專業。
一個聽起來無比高大上的專業,畢業課題卻簡單粗暴到讓人絕望——去古玩城撿漏一件古玩,作為畢業考核。
這對餘勇這種京城土著,家裏有礦的學生來說,不過是走個過場。
可對許楊,卻是壓在頭頂的一座大山。
報紙攤開,一個民國時期的缺口瓷瓶。
再拆,幾片碎瓷,幾枚鏽跡斑斑的銅錢。
這些都是他用省下來的飯錢,在潘家園地攤上一點點磨來的。
入門級的玩意,當個愛好還行,想作為京大的畢業課題,簡直是笑話。
許楊的手指頓住,心裏默默盤算著自己銀行卡裏僅剩的五千三百二十一塊五毛。
一聲輕歎,幾乎聽不見。
他又拆開一團報紙,裏麵是個拳頭大小,表麵坑坑窪窪,酷似野蜂巢的古怪物件。
這是他半年前收的,當時鬼使神差,花了兩百塊。
到現在也沒研究明白是什麼東西。
“我說楊子,你歇歇吧。”
餘勇從上鋪跳下來,光著膀子,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肚腩。
他走到許楊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一地“破爛”。
“就你這些玩意,說出去是京大高材生的收藏,都跌份。”
他拍拍許楊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
“喏,哥們兒也不能看你畢不了業。”
餘勇從自己桌上拿起一個精致的木盒,打開,裏麵是一隻造型古樸的茶盞。
釉色黑中帶褐,隱約有銀色條紋,如同兔子的毫毛,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
“宋代建盞,兔毫盞!我爸書房裏隨便拿的,先借你頂一下場麵。”
許楊的目光從那隻建盞上移開,垂下眼簾。
光線昏暗的宿舍裏,他臉上的神情有些模糊。
餘勇這種人,哪裏需要去撿漏。
隨便從家裏拿一件,就足以讓導師驚歎。
而他呢?
父親早年車禍離世。
大二那年,母親也因病撒手人寰。
為了給母親治病,家裏掏空了所有積蓄,隻剩下一套三線城市的小公寓。
難道自己寒窗苦讀十幾年,最後連畢業,都要靠這種帶著憐憫的施舍?
一種尖銳的屈辱感,像針一樣紮進心臟。
許楊沒有察覺,他攥著那個“蜂巢”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就在這時。
掌心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仿佛被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穿。
“嘶......”
他下意識鬆開手,那“蜂巢”滾落在地。
可下一秒,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衝入他的腦海。
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轉。
無數陌生又熟悉的畫麵碎片瘋狂閃現。
穿著長衫的男人,民國時期的街景,古老的道觀,泛黃的符紙......
一個混亂的,屬於另一個人的記憶,正在強行灌入他的大腦。
伴隨記憶而來的,是無數艱深晦澀的玄奧知識。
畫符吟咒,九宮堪輿,煉丹秘法,針灸醫理......
甚至還有早已失傳的古武鍛體秘術。
許楊的大腦像一台被強行塞入TB級數據的舊電腦,嗡嗡作響,幾乎要當場死機。
他抱著頭,額頭青筋暴起,渾身被冷汗浸透。
不知過去多久,那股洪流終於平息。
許楊大口喘著粗氣,眼神裏滿是震撼與茫然。
最讓他心臟狂跳的,不是那些神神叨叨的玄術,而是腦中多出來的一部分記憶——那是關於無數失傳文物的詳細信息,以及對各類寶物鑒賞的、如同本能般的豐富經驗。
仿佛一位浸淫此道百年的宗師,將畢生所學,盡數刻進了他的靈魂。
“楊子?你沒事吧?中暑了?”
餘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
許楊抬起頭,視線有些恍惚。
他下意識地,依照腦中剛剛浮現出的法門,催動了一種名為“望氣術”的東西。
世界,瞬間變得不一樣。
在他眼中,自己皮箱裏那些碎瓷片、爛銅錢,都散發著一層極其微弱的灰色氣流,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而當他的視線,轉向餘勇手中那隻宋代建盞時......
一股遠比那些灰色氣流強盛數十倍的白色氣流,從建盞上升騰而起,濃鬱而純粹。
許楊的心臟狠狠一抽。
一個大膽的猜測浮現心頭。
難道......這氣流的強弱,代表著文物的年代與價值?
年代越久遠,價值越高,氣流就越強烈?
他的目光,猛地轉回到地上那個幹癟的“蜂巢”上。
此刻,那東西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精華,變得灰敗不堪,原本坑坑窪窪的表麵,此刻更是塌陷下去一小塊。
一段清晰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浮現。
玄胎!
這根本不是什麼野蜂巢,而是名為“玄胎”的至寶。
它不僅是玄術與記憶的載體,其本身,更是可以煉製成丹藥,幫助修煉者重塑根骨的無上珍品。
一旦根骨重塑,再依照腦中那些古武法門修煉,自己的身體機能將獲得難以想象的提升。
狂喜。
難以抑製的狂喜,如同火山噴發,瞬間席卷了許楊的四肢百骸。
畢業?
區區一個畢業課題算什麼?
有了這逆天傳承,有了這望氣術,整個古玩界,都將是自己的後花園。
撿漏?
從今天起,自己要讓“撿漏”這兩個字,重新定義。
想到這裏,許楊猛地站起身。
他不再看餘勇一眼,也不再看那隻價值不菲的宋代建盞。
他迅速將地上的東西一股腦塞回皮箱,推回床底。
然後,抓起桌上的雙肩包,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哎,楊子,你幹嘛去?”餘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一愣。
許楊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聲音裏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決然。
“去潘家園。”
門被拉開,又重重關上。
宿舍裏,隻留下餘勇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手裏還捧著那隻精美的宋代建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