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柚寧垂下眼睫,抿緊嘴唇,選擇了沉默。
“嗬......沒想到啊沒想到。”
老爺子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了然和幾分感慨,“封宴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也有他不敢承認、不敢麵對的一天。”
他不再追問,而是從身旁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一隻通體翠綠、水光氤氳的翡翠鐲子,拉過宋柚寧的手,套了上去。
“這是封家代代相傳的手鐲。”
老爺子的目光落在晶瑩剔透的鐲子上,眼底深處暈染開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與懷念,“阿宴的母親......福薄,走得早。這鐲子,爺爺今天就替他母親,給你戴上了。”
冰涼的觸感貼上皮膚,宋柚寧滿心驚愕。
外界傳言老爺子極度偏疼封宴,看來傳言果然不虛,隻要封宴想,即便是娶弟媳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老爺子也都照單全收,甚至當眾給予偏愛維護。
她還真是傍了條巨粗無比的金大腿。
她忐忑了一晚上的心,實實在在的落回了肚子裏,“謝謝爺爺。”
......
“我的天!我沒看花眼吧?老爺子把傳家手鐲給了宋柚寧!”
“這這這......老爺子這態度明擺著了啊!就算宋柚寧生不了孩子,她仍舊是他認可看重的孫媳婦!”
“快!快過去道賀!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方才還輕蔑嘲諷的親戚,此刻笑容滿麵地朝宋柚寧圍攏過來,極盡討好。
而原本圍著薑楚楚的人,也霎時散的幹幹淨淨。
薑楚楚抱著孩子,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圍。
她看著被眾星捧月、風光無限的宋柚寧,看著封寒舟的視線也如同被磁石吸住般一瞬不瞬地膠著在宋柚寧身上,嫉妒的毒液如同硫酸般腐蝕著她的五臟六腑,幾乎將她的理智焚燒殆盡!
憑什麼?!
她拚死拚活生了封家的長孫,老爺子從頭到尾一句誇獎沒有,一份特殊禮物沒給,卻把代表家族認可和最高榮耀的傳家手鐲給了宋柚寧!
宋柚寧一個連蛋都下不出來的廢物,憑什麼得到的比她多?憑什麼比她更風光?
她絕不允許!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薑楚楚腦中爬起來。
她死死盯著宋柚寧,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直到看見宋柚寧避開喧鬧的人群,獨自走向洗手間的方向,她立刻追了上去。
“宋柚寧。”
她擋在宋柚寧的前麵,麵上帶笑,笑容卻染滿了惡意,“宋柚寧,很得意是吧?你以為這樣就能壓我一頭,能風風光光地回封家做你的少夫人了?我告訴你,做夢!”
話音落下,她竟猛地把繈褓往宋柚寧懷裏一塞!
宋柚寧下意識接住,早產的孩子太小太輕了,軟綿綿的一團,抱在懷裏輕得像一朵雲,讓她瞬間僵住,雙手繃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力道重了傷到他。
就在這瞬間——
薑楚楚眼中閃過狠厲的光,突然抓住她的胳膊開始瘋狂地拉扯搖晃,同時爆發出歇斯底裏、淒厲無比的哭喊。
“宋柚寧!你瘋了嗎?你生不出來…就要害死我的孩子嗎?!他才剛出生啊!那麼小!那麼脆弱!你怎麼下得去這種毒手啊!求求你放過他!別摔他!求求你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啊......”
“哇啊——哇啊——”
嬰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烈搖晃嚇得嚎啕大哭。
這邊的巨大動靜,瞬間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目光。
“天呐!快看!宋柚寧瘋了!她居然在對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下毒手!”
“太可怕了!太惡毒了!簡直是蛇蠍心腸!”
“老爺子剛給了她手鐲,她就原形畢露了?這種人怎麼配做封家少夫人!”
“宋柚寧!放開我兒子!”
封寒舟目眥欲裂,幾步猛衝過來,急切地一把將哭鬧的孩子從宋柚寧懷裏奪了回去,同時,想都沒想就揚手狠狠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啪——”
極其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大廳裏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宋柚寧被打得偏過頭去,左邊臉頰瞬間紅腫起來,火辣辣地疼,口腔裏彌漫開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她捂著臉,看著封寒舟因暴怒而扭曲的俊臉,看著薑楚楚眼底藏不住的惡毒快意,看著周圍一張張寫滿鄙夷和譴責的臉......
千夫所指,狼狽不堪。
薑楚楚這一招,真是夠狠夠毒!
不惜用自己的親生骨肉下套,成功把她從眾星捧月的雲端,一把拽進了人人喊打的境地。
“柚寧......”
封寒舟看著她迅速紅腫的臉頰,衝動過後的理智稍稍回籠,聲音帶著一絲慌亂,卻依舊充斥著指責,“我不是故意打你,可是你不該…不該傷害那麼小的孩子…”
“嗬。”
宋柚寧舌尖抵了抵破皮的口腔內壁,眼神冰冷。
下一秒——
“啪!”
她用盡全力,狠狠一巴掌抽在封寒舟臉上!聲音比剛才更響!
“這一巴掌,打你眼盲心瞎,蠢鈍如豬!”
封寒舟被打懵了,愕然怔在原地,瞳孔劇烈收縮,臉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
他簡直不敢相信,宋柚寧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打他!她怎麼敢?!她怎麼舍得?!
“宋柚寧,你怎麼可以打寒舟?太過分了!”
薑楚楚似被氣狠了,猛地撲過來,狠狠撞在宋柚寧身上。
宋柚寧身上的傷本就沒好,被這大力一撞,踉蹌著向後倒去!
她甚至已經預見到後腦勺重重撞擊在地磚上的劇痛......她在心裏發誓,等她爬起來,她一定要抓著薑楚楚的頭發,把她的腦袋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可,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來。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托住了她的腰背!
清冽冷峻的雪鬆氣息瞬間將她包裹。
她猛地睜開眼睛,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寒眸中,心臟幾乎漏跳了一拍。
“封宴?”
巨大的水晶吊燈傾瀉下璀璨的光芒,在他周身鍍上一層冷冽的光暈,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淵渟嶽峙,帶著壓倒性的強大氣場。
燈光在他深刻立體的五官上投下濃重的陰影,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他深如寒潭的眸子,直直落在宋柚寧紅腫的臉頰上。
“誰打的?”
低沉、冰冷、仿佛裹挾著北極風雪的聲音,帶著濃重駭人的戾氣,如同淬了冰的刀鋒,在死寂的大廳中刮過。
這一晚上,被羞辱,被冤枉,被打,她都一個人硬扛著,仿佛無堅不摧,可此時此刻,在封宴的問詢下,那些強裝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莫名的酸楚和委屈猛地衝上鼻腔。
她像是找到了家長撐腰的孩子,指著罪魁禍首,咬牙切齒地告狀,“封寒舟!他打我!”
封宴的目光,緩緩移向封寒舟,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讓人心底發毛。
薑楚楚本能的想替封寒舟辯解,“大哥,是宋柚寧先傷害我寶寶,寒舟情急之下才動手......”
話未說完。
封宴動了!
隻聽到一聲令人牙酸的、清晰的——
“哢嚓!”
緊接著,是封寒舟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他剛剛打宋柚寧的那條手臂,被封宴生生折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