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雨薇快步走進來,一把拿過手機。
“青楓,水來了,快喝點。”
她將水杯塞進他手裏,語氣刻意放柔,
但阮青楓還是敏銳地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
想起屏幕上那條信息,阮青楓隻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我......現在喝不下。”
他將水杯放到床頭櫃上,聲音低啞。
裴雨薇沒再強求,隻是摟著他重新躺下。“都說舊傷需要經常按摩活血,我給你揉揉吧。”
她說著,手法熟練地按摩起他受傷的肩背。
感受著背上恰到好處的力度,阮青楓卻毫無睡意。
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她是不是早就這樣幫柳明軒按摩過。
在他看不見的日子裏。
深夜。
待裴雨薇的動作漸漸停下,呼吸變得均勻綿長,阮青楓才輕輕挪出她的懷抱。
月光透過窗簾灑進來,他第一次覺得夜晚如此漫長,冰冷刺骨。
兩天後,裴雨薇的父母帶著柳明軒登門。
裴父手裏拿著醫院的檢查報告,裴母則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柳明軒,仿佛他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明軒啊,中午想吃什麼?伯母給你做。”裴母親熱地問。
裴雨薇連忙迎上去,語氣帶著責備和心疼:“你身體不舒服,就該好好在家休息,怎麼還跑過來了?”
三人自然而然地圍坐在柳明軒身邊,儼然他才是這個家的男主人。
柳明軒柔柔一笑,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阮青楓:“叔叔阿姨天天這麼疼我,我哪天不是在休息?就是想過來看看你嘛。”
裴母立刻狠狠瞪了阮青楓一眼:“還是明軒知道疼人!有些人入贅裴家,還真把自己當少爺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沒點眼力見,都不知道給客人倒茶!”
明知道家裏有傭人,裴家父母卻偏要將他當作下人使喚。
阮青楓眼睫低垂,極力壓下心口的酸澀,默默地去給三人沏了茶。
當他將茶杯遞給柳明軒時,對方卻並不接過,隻是悠悠開口:“阮大哥,我好喜歡你收藏在書房的那套絕版漫畫,你能去幫我拿過來嗎?我想看看。”
裴母一聽,立刻附和:“對對對,快去給明軒拿來!小心點,別弄壞了!”
阮青楓隻好轉身走向書房。
書架很高,他需要踩著凳子去夠最上層,受傷的肩膀傳來陣陣刺痛。
當他捧著漫畫書回來時,柳明軒再次柔聲請求:“阮大哥,我突然好想吃你做的紅燒肉,聽說你的手藝最好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這個口福?”
紅燒肉工序極其繁瑣,對體力要求很高。
阮青楓本就體質虛弱,舊傷又未愈,站久了都會頭暈眼花。
裴父聞言,冷哼一聲:“矯情!除了會做幾頓飯,他還有什麼用處?我看他分明就是故意偷懶!”
這番話如同淬毒的利箭,將阮青楓的心射得千瘡百孔。
他緊緊攥住衣角,指節泛白,最終擠出一抹苦澀的笑:“好,我這就去做。”
廚房的門在他身後關上。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客廳裏傳來的陣陣歡聲笑語。
為了融入這個家,這五年來他費盡心思。
裴母將他當傭人使喚,做飯打理家務,他毫無怨言。
裴父生病需要照料,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
可一腔真心,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輕視。
而柳明軒,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當他終於將所有的菜端上桌,
席間,所有人的關注點依舊在柳明軒身上。
美味的菜肴都堆放在柳明軒麵前,而阮青楓的碗裏,隻有清淡的白粥和幾根青菜。
裴雨薇看到這一幕,開口道:“醫生說你舊傷未愈,飲食清淡些對你好。”
說著,她起身想為他夾些青菜,卻不小心撞到了正端湯過來的傭人。
“啊!”滾燙的湯汁大半潑灑在阮青楓的手臂上,他痛呼出聲,皮膚瞬間紅腫。
“青楓!”裴雨薇臉色一變,急忙蹲下身查看,“你怎麼樣?沒事吧?”
就在這時,柳明軒也湊了過來,秀眉微蹙:“雨薇姐,我的手腕好像也被濺到了,好疼......你幫我看看,給我擦點藥好不好?”
裴雨薇看著柳明軒委屈的樣子,短暫的猶豫後。
她站起身,扶著柳明軒:“走,我先帶你去處理一下。”
說完,便陪著柳明軒離開了餐廳,將受傷的阮青楓獨自留在原地。
家庭醫生趕來為阮青楓處理傷口時,低聲感歎:“裴總對您真是上心,特意囑咐我用最好的藥。”
阮青楓聞言,隻能報以一絲苦笑。
她哪裏是對他上心,不過是不願在柳明軒麵前與他有過多牽扯罷了。
等他處理完傷口,餐廳早已杯盤狼藉,裴家父母也已離開。
柳明軒卻依舊依偎在裴雨薇身邊,沒有要走的意思。
“阮大哥,”柳明軒笑著看向他,“我想在你家多住幾天,好不好?”
阮青楓尚未開口,裴雨薇已經應承下來:“也好,你留下來多住幾天,正好可以陪青楓解解悶。”
裴雨薇攬著人走向客房,隻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等到半夜,裴雨薇始終沒有回主臥。
阮青楓傷口疼得厲害,起來想去廚房倒點水喝。
經過客房時,他聽到裏麵傳來柳明軒的聲音:
“雨薇,我和阮青楓,你更在乎誰?”
裴雨薇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清晰無比地穿透門板:
“你,隻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