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為了讓兒子進最好的國際學校。

我提前三天通知老婆和我一起去學校接受背景審查和麵試。

可身為王牌外科醫生的梁婷婷，卻說她手上一台關鍵的心臟搭橋手術就在這幾天，絕不能分心。

看著兒子渴望的眼神，我隻能硬著頭皮獨自赴約。

「爸爸會盡力的，相信我。」

兒子懂事地沒再追問，隻是默默幫我整理資料。

可當我走進校長辦公室，卻發現梁婷婷赫然在座。

她身旁坐著一個老實的男人和一個小女孩，校長正滿臉堆笑地握著她的手。

「梁大醫生放心，您女兒這麼優秀，我們一定錄取......」

1

我和兒子僵在原地。

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走過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今天的麵試已經結束了，您請回吧。」

我攥緊了拳頭，早晨出門時，她還擁著我，說手術很關鍵，可能要整夜不眠不休。

「爸爸，媽媽不是在做手術嗎？她怎麼會在這裏？」

兒子緊咬著嘴唇，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委屈地打著轉。

「那個叔叔是誰？媽媽為什麼說那個小妹妹是她的女兒？」

兒子一聲聲的質問，像錘子一樣砸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瘋長。

秘書見我們杵著不動，笑容淡了下去，伸手就要推搡。

「兩位，請不要打擾我們校長的工作。」

兒子被他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嶄新的王子裝下，膝蓋瞬間磕破，滲出一片血跡。

多日的期待與此刻的衝擊交織，兒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聲驚動了辦公室裏的人。

梁婷婷透過人群，視線和我的相撞，她驚詫地睜大眼，下意識地朝我們走來。

「婷婷，你認識？」她身旁的男人，趙俊峰，柔聲問道。

「媽媽！剛才麵試好累，我要喝果汁！」那個叫玥玥的女孩拉住了梁婷婷的衣角。

梁婷婷的視線從我們身上挪開，溫柔地落在趙俊峰父子身上，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寵溺。

「不認識。」

她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

「大概是想走後門，沒走成的吧。」

她彎腰抱起那個女孩，另一隻手自然地環住身旁的男人的手，頭也不回地從我們身邊走過。

八年婚姻，陪她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實習醫生，走到今天備受敬仰的「梁一刀」。

到頭來，隻換來一句「不認識」。

兒子死死盯著梁婷婷的背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爸爸，媽媽為什麼說不認識我們？」

「我是不是不夠優秀，所以媽媽才不要我了？」

我心疼得無法呼吸，小心地避開兒子的傷口，將他緊緊摟在懷裏。

2

回到家，兒子像個被抽掉靈魂的木偶。

他沒吃晚飯，也不說話，就那麼呆呆地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車水馬龍。

我關上房門，拿出手機，給一個做資產管理的朋友發了條信息。

「幫我查一下梁婷婷名下所有的資產明細，包括近三年的流水，越快越好。」

外麵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梁婷婷哼著小調走了進來。

兒子像是被按了開關，強撐著笑臉跑出去，貼心地從鞋櫃裏拿出她的拖鞋。

「媽媽，您回來了......」

梁婷婷的視線黏在手機上，看著屏幕上的內容，嘴角上揚，敷衍地「嗯」了一聲。

兒子把學校的宣傳冊舉到她麵前。

「媽媽，你看，這個是弗萊國際學校，我想去這裏上學，你明天能再陪我和爸爸去一次嗎？」

梁婷婷看都不看一眼，推開眼前的紙張，不耐煩道。

「今天手術站了一天，累死了，別拿這些小事煩我。」

「可這怎麼是小事呢？再過一周就截止報名了！我也要上好的學校呀！」

向來懂事的兒子，第一次執拗地想要一個準確答案。

僵持中，梁婷婷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立刻走到陽台。

「喂，俊峰，嗯，玥玥的入學手續辦好了......別擔心，我這邊都搞定了......他？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掀不起什麼風浪。」

她壓低的聲音斷斷續續飄進來，每一個字都像針，紮在我和兒子的心上。

掛了電話，她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媽媽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特意給你買了最新的樂高星際飛船，限量版的，快看看喜不喜歡！」

兒子瞬間喜笑顏開，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小跑著接過盒子。

「謝謝媽媽！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我心中一片澀然，我的兒子，隻需要一顆糖，就能忘記所有的傷。

他抱著比他半個身子還大的樂高盒子，開心地推開我的房門。

「爸爸快看，媽媽給我買的禮物！」

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心裏卻在滴血。

下一秒，梁婷婷走到我麵前，將一份文件遞給我。

「這是一個朋友推薦的理財項目，收益很高，我想把咱們家裏閑置的資金投進去。這是授權書，你簽個字。」

我看著她，她眼神坦然，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梁婷婷，你今天，就沒什麼想跟我解釋的嗎？」

她皺起眉，一臉疲憊。

「吳任海，我今天累了一天，不想吵架。那個男人是我非常重要的一個病人，他的妻子去世了，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不容易，我看他太可憐，就順手幫了一把。」

「幫到把兒子的入學名額都讓出去了？」

「我什麼時候說讓出去了？隻是幫他也爭取一個而已！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不可理喻，像個瘋子一樣？」

她煩躁地理了理頭發。

「趕緊把字簽了，別耽誤我賺錢養家。」

我看著文件上「全權授權」四個大字，心中冷笑。

她這是要開始轉移資產了。

3.

我拒絕簽字。

梁婷婷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一把奪過文件，摔門而去。

「不可理喻！」

那一晚，她沒有回來。

第二天，我接到了弗萊國際學校校長的電話，語氣非常官方且冰冷。

「林先生，很抱歉地通知您，經過我們校董會的綜合評估，您兒子的入學申請被駁回了。」

「為什麼？我們的資料都符合要求，麵試的時候也......」

「這是我們校董會的最終決定，具體原因不便透露。」

對方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攥著手機，手腳冰涼。

我知道，這一定是梁婷婷搞的鬼。

我衝到她所在的醫院，她的助理攔住了我。

「林先生，梁醫生正在進行一台非常重要的手術會談，不能被打擾。」

「重要？有她兒子的前途重要嗎？」我氣得渾身發抖。

「這......」助理麵露難色。

我不管不顧地推開她，直接闖進梁婷婷的辦公室。

裏麵空無一人。

辦公桌上，放著幾張環球影城的門票，還有一個精致的禮品袋，裏麵是一條女童款的巴寶莉圍巾。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穀底。

她根本沒有在進行手術會談。

她根本就是在陪那對父女。

巨大的悲哀和憤怒籠罩著我，我再也忍不住，將她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

我帶著兒子直奔環球影城。

偌大的樂園裏，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刺眼的一家三口。

梁婷婷正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給那個叫玥玥的女孩戴上圍巾，趙俊峰滿臉幸福地用手機記錄下這一刻。

他們笑得那麼開心，像一幅完美的全家福。

而我的兒子，就站在這幅畫的外麵。

「爸爸，媽媽為什麼騙我們？」

兒子的哭聲響起，他不知何時走到了梁婷婷麵前。

玥玥正舉著一個巨大的棉花糖，轉頭看到我兒子，毫不客氣地撞了過去。

棉花糖糊了兒子一身，黏膩的糖漬沾滿了他心愛的衣服。

「你誰啊？瞎了眼嗎？敢撞我！」

玥玥囂張地推了兒子一把，拳頭一下下砸在兒子的肩膀上。

我衝上去將女孩推開，兒子的頭發上全是黏膩的糖漬，衣服也臟了好大一塊。

女孩被我推得一個踉蹌，立刻張著嘴幹嚎起來。

「爸爸媽媽！有人打我！」

看到我和兒子，梁婷婷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吳任海，你跟蹤我？」

「你們認識？」趙俊峰站在梁婷婷的身前，一副保護妻子的模樣。

我氣極反笑，「梁婷婷，你自己的親口承諾呢？你說手術重要這幾天忙，連你的助理都替你打掩護說你再進行手術會談，結果是在這裏陪別的男人演母慈子孝？」

「我要是不來，都不知道我老婆竟然在外麵有了第二個家！」

趙俊峰的臉色瞬間慘白，身體搖搖欲墜，「我不知道......婷婷，你不是說你已經離婚了嗎？」

他這句話信息量巨大。

梁婷婷護在那對父子身前，衝我低吼：「吳任海，你閉嘴！給我在外麵留點麵子！」

4.

眼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趙俊峰顫顫巍巍捂著胸口，眼睛一閉，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梁婷婷立刻慌了神，一把扶住他就往外衝。

「俊峰！俊峰你怎麼了！」

經過我身邊時，她停下腳步，眼神狠厲地警告我。

「吳任海，要是俊峰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她扶著趙俊峰，帶著玥玥，匆忙離去，從頭到尾，沒有看一眼被推倒、滿身狼狽的兒子。

我自責不已，趕緊帶著兒子回家處理。

兒子失魂落魄，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可憐。

我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銘銘，爸爸帶你離開媽媽，好不好？」

銘銘眼中瞬間彌漫出巨大的驚恐，他抱著我的脖子，哽咽著祈求。

「爸爸，我不要沒有媽媽......是我不乖，是我惹媽媽生氣了，我以後會聽話的，你別不要我......」

看著兒子卑微的樣子，我心口疼得厲害，隻好作罷。

等他睡著，梁婷婷才滿身疲憊地回來。

她身上帶著一股難聞的煙草味，和趙俊峰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趙俊峰沒事了，他隻是受了刺激，有些低血糖。他說了，不會計較你今天的魯莽，以後不要再做這種有失體統的事。」

她高高在上地宣布著對我的「寬恕」。

我拎起手邊的抱枕，用盡全力朝她砸去。

「梁婷婷，你個瘋子！」

「兒子被你的野種女兒推倒，你不聞不問，現在卻為了一個裝暈的男人來指責我？你還是人嗎？」

她眼中閃過一抹心虛，隨即煩躁地理了理頭發。

「不就是一個學校名額嗎？至於這麼抓著不放嗎？我已經給你找了另一家，明天就去辦手續。」

我怕吵醒兒子，冷冷地瞥了她幾眼，轉身回了臥室。

第二天一早，外麵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我和兒子出來時，看到梁婷婷係著一條可笑的粉色圍裙在廚房裏忙碌。

餐桌上的盤子裏，堆滿了煎得焦黑的荷包蛋。

「起來了？我做了早餐......」

原本神色萎靡的兒子，瞬間眼睛一亮，拉著我的手坐到餐桌旁。

「爸爸，聽到了嗎，媽媽給我們做早餐了。」

他夾起一個黑乎乎的雞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還不停地點頭誇讚。

「這是媽媽第一次為我做早餐，真好吃......」

我別過頭，心中酸澀不已。

極度缺愛的孩子，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他珍視的一切。

吃過早飯，梁婷婷開車帶我們去了她找的「新學校」。

車子越開越偏，最後停在一所看起來破敗不堪的城郊學校門口。

牆皮剝落，操場是坑坑窪窪的土地。

「梁婷婷，這就是你說的『另一家』好學校？」

「這裏怎麼了？不都是學校嗎？我看那些留守兒童和孤兒在這裏不也學得挺好？」

她驟然住嘴，瞟了一眼後座滿眼含淚的兒子，放柔了聲音。

「銘銘，媽媽跟你保證，這隻是暫時的，等媽媽周轉開了，就給你換最好的學校，現在就當為了媽媽，暫時委屈委屈哈。」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掉頭！否則我就去你的醫院鬧，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張大醫生的真麵目！」

梁婷婷氣急敗壞，「吳任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爭執之間，迎麵一輛失控的卡車直直撞了過來。

天旋地轉，我們的車被重重撞飛，我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爸爸，我好痛啊......」

聽著兒子的呼喊，我拚命睜開眼，隻見我和銘銘被變形的車門死死卡住。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銘銘臉色慘白如紙，「爸爸，我的腿......我的腿好痛......」

隻有坐在駕駛位的梁婷婷，因為安全氣囊的保護，安然無恙。

「別怕，我來救你們......」

她試圖拉開車門，可是忙亂中，她的電話響了。

是趙俊峰。

「婷婷，玥玥的開學宴馬上開始了，你到哪了？校長和好多叔叔伯伯都到了。」

「俊峰，我這裏出了點急事......」

趙俊峰的聲音瞬間哽咽，「婷婷，你是不是後悔了？是不是不想管我們父女了？」

「算了，我現在就帶玥玥走，我們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打擾你......」

梁婷婷看了看我們，又焦急地看了看手表，一臉為難。

兒子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拚命掙紮求救。

「梁婷婷，銘銘是你的親生兒子，他還那麼小，腿上痛成那個樣子。」

「求求你救救他，我什麼都不要了，求求你......」

梁婷婷咬了咬牙，「你們等著，我這就去叫人來幫忙......」

她匆忙離開，卻再也沒回來。

身上的熱量一點點流失，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