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盧彥澤匆匆的從麵試公司跑出來,到鋼琴班時,門口已經空了。
夕陽把外牆照得發亮,隻剩一個老師在鎖門。
“老師,楠楠呢?”他幾步衝過去,聲音發急,“我是她爸爸,今天來晚了。”
老師愣了一下:“盧先生?您不知道?楠楠大概二十分鐘前就被接走了啊。”
“接走了?”盧彥澤嗓子一下就緊了,“誰接的?”
“是白老師呀,鋼琴老師。他說您有事,托他順路接孩子去琴房等。楠楠也認識他的,我就......”
“鋼琴老師?”盧彥澤腦子嗡的一聲,“她鋼琴老師是李老師,女的!哪來的白老師?!”
他一把抓住老師的胳膊:“那人長什麼樣?!”
老師被他嚇得一哆嗦:“就、挺年輕,長得帥,頭發有點長,額角還貼著創可貼,穿得挺潮......”
額角的傷?白老師?白沐風!
他猛然想到,白沐風剛到薑婉公司時,她曾提到過他會彈鋼琴。
盧彥澤一時氣血翻湧,這混蛋竟敢冒充老師來接孩子?!
“他們去哪了?說!”
“就、就說去星光琴行等您......”
琴行不遠。盧彥澤轉身就跑,腦子裏就一個念頭:白沐風你敢動我女兒試試!
車一路衝到琴行,他沒鎖車就闖了進去。
“楠楠!”他吼了一嗓子。
琴行裏幾個學生和老師都嚇愣了,隻有琴聲,根本沒孩子影子。
“楠楠呢?有沒有個男的帶個小女孩來過?”他衝到前台,眼睛通紅。
前台老師直搖頭:“沒有啊盧先生,楠楠今天沒課,也沒人來。”
盧彥澤渾身發冷。
沒帶來琴行?那帶哪兒去了?!
他猛地回頭,一眼瞅見街對麵——楠楠最愛去的那家冰淇淋店,招牌上有個巨大的卡通甜筒。
他二話不說就衝了過去。
店門“哐當”一聲被撞開,鈴鐺亂響。
靠窗的卡座裏,楠楠正捧著個堆得老高的草莓冰淇淋,吃得嘴邊都是。
白沐風坐在對麵,拿著紙巾正要伸手給她擦——
“楠楠!”盧彥澤厲吼一聲,白沐風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一時沒有動作。 盧彥澤三兩步走過來,擋在他們中間。
他先是轉身麵對楠楠,壓抑著心中滔天怒火,溫和地說:
“楠楠,爸爸還要處理點事情,你先到遊樂園玩一會好不好?”
楠楠乖巧地點點頭,又吃了一勺冰淇淋後,就離開這裏。
而白沐風就在這時走過來,笑著對盧彥澤說: “盧先生,你可能誤會了,我跟楠楠…”
“砰”的一聲,白沐風的話還沒說完連人帶椅子翻倒在地,冰淇淋杯摔得稀碎,濺得到處都是。
“我操你媽!你想幹什麼!”盧彥澤眼睛都紅了,揪起白沐風還要打。
“盧彥澤?!你——”白沐風話沒說完,臉上又挨了一下。
“讓你碰我女兒!畜生!你想幹嘛?!”
拳頭一下下砸下去,白沐風隻能抱著頭嚎。店裏亂成一團,有人尖叫,有人打電話。
楠楠在室內遊樂園那邊,距離很遠,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動靜。
店員和其他顧客嚇得紛紛後退,有人尖叫著報警。
白沐風毫無還手之力,隻能徒勞地用胳膊護住頭臉,發出痛苦的哀嚎。就在盧彥澤的拳頭即將再次落下時——
“住手!盧彥澤!你給我住手!!!”
一聲尖銳而熟悉的女聲帶著驚怒傳來!
薑苒像一陣風一樣衝了進來!
她一眼就看到盧彥澤像瘋了一樣騎在白沐風身上施暴,拳風淩厲,打得白沐風連話都說不出。
“你瘋了嗎盧彥澤?!快放開他!!”
薑苒尖叫著撲上去,用盡全身力氣去拉扯盧彥澤的手臂,試圖將他從白沐風身上拽開。
但是她的力氣哪裏敵得過暴怒中的盧彥澤,反而被他一把甩開,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滾開!”
盧彥澤頭也不回地嘶吼,眼中隻有地上那個該千刀萬剮的混蛋。
“他敢冒充老師接走楠楠!他想幹什麼?!你說他想幹什麼?!”
“苒姐…救,救命!”
白沐風抓住這短暫的間隙,發出虛弱的、帶著哭腔的求救。
他艱難地從盧彥澤身下掙紮著抬起頭,額角被打破,嘴角滲血,臉上青紫一片,混合著濺上的冰激淩,看起來淒慘無比。
他手裏緊緊攥著的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正在通話的界麵——正是打給薑苒的!
“盧彥澤!你冷靜點!!”
薑苒看著白沐風淒慘的模樣,又急又怒,聲音都在發抖。
“你誤會他了!他說看到楠楠一個人在幼兒園門口很孤單地在等,怕孩子出事,才順路帶她來這裏吃點東西等我!”
“好心?!”
盧彥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站起身,指著地上裝死的白沐風:
“薑苒!你睜大眼睛看看!他冒充老師!他騙過了幼兒園老師接走了楠楠!這叫好心?!這叫處心積慮!這叫圖謀不軌!”
“你他媽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你跟他根本就是一夥的?!!”
“你胡說八道什麼!”
薑苒也被他惡毒的指控激怒了。
“幼兒園老師是疏忽了!小白他解釋了!他隻是想幫忙!他怕你趕不及孩子害怕!”
“盧彥澤,你就是借題發揮!你就是想報複他!”
兩人的爭吵激烈異常,都認為自己站在絕對正確的一方。
盧彥澤認定白沐風居心叵測,薑苒則認為盧彥澤過度反應、公報私仇。
就在兩人爭執不下、劍拔弩張之際——
“唔......好痛......頭......頭好暈......”
地上的白沐風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呻吟,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緊接著頭一歪,雙眼緊閉,整個人徹底癱軟在地,一動不動了!
“小白!小白你怎麼了?!”
薑苒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她驚恐地撲到白沐風身邊,焦急地拍打他的臉。
“小白!你醒醒!別嚇我!”
白沐風毫無反應,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
“他暈過去了!肯定是剛才被打的!”
薑苒猛地抬頭,看向盧彥澤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失望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盧彥澤!你看看你幹的好事!!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殺人凶手!!”
就在這時,楠楠從遊樂園出來,看到現場混亂的樣子有些害怕,抱著洋娃娃哭了起來。
她此刻已經完全顧不上哭泣的女兒,也顧不上和盧彥澤繼續爭吵。
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白沐風不能出事!尤其是在公眾場合被她丈夫打成這樣暈過去!否則輿論會殺了她和她的公司!
“快!幫我叫救護車!”
薑苒衝著嚇呆的店員嘶喊,同時手忙腳亂地試圖扶起白沐風沉重的身體。
盧彥澤站在原地,他第一次見到薑苒如此失控的樣子。
可卻是為了這樣一個混蛋!
一時間,他隻覺得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將他吞噬。
“媽媽......”角落裏,楠楠小小的、帶著無盡驚恐和委屈的哭聲,微弱地響起。
薑苒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她飛快地看了一眼女兒,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和痛苦。
但下一秒,她看到白沐風“毫無知覺”的樣子,那絲掙紮立刻被更深的恐慌取代。
“楠楠乖,媽媽......媽媽送白叔叔去醫院!你去找爸爸!”
她語無倫次地對著女兒喊了一句,然後幾乎是半拖半抱地,將白沐風沉重的身體往店外挪,對著匆匆趕來的店員喊道:
“快!幫我抬一下!送他上車!去醫院!!”
她甚至沒有再看盧彥澤和女兒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昏迷不醒”的白沐風身上。
她將白沐風抗上車,隨後,車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鳴笛,如同逃命般,絕塵而去!
冰激淩店裏一片狼藉。
翻倒的桌椅、融化的冰激淩,還有驚魂未定的店員和顧客。
以及,站在狼藉中央,渾身散發著死寂般冰冷的盧彥澤。
楠楠縮在角落裏......
盧彥澤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看向他的女兒。
父女倆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楠楠大大的眼睛裏,盛滿了被全世界拋棄的驚恐、茫然和無助。
那一刻,盧彥澤心中那座名為“家”的,徹底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