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海都市高新區的創業大廈算不上市中心地標，卻憑著“應屆生創業孵化基地”的招牌，成了不少求職年輕人的目的地。上午十點，大廈A座15樓的電梯口，王浩攥著皺巴巴的簡曆，反複扯了扯身上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為了裝得像急著找工作的應屆生，他特意翻出了大學時的衣服，連背包上都掛著校徽。

“別緊張，按計劃來。”耳機裏傳來林默的聲音，帶著電流的輕微雜音，“趙宇已經黑進大廈15樓的監控，能實時看到你周圍的情況，有異常立刻撤退。”

王浩深吸一口氣，對著電梯間的鏡子理了理頭發。鏡子裏的自己眼神裏帶著刻意裝出來的急切，嘴角卻繃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他清楚，這棟寫字樓的1503室，根本不是什麼“宏遠跨境貿易公司”，而是龍坤在國內招攬“新人”的核心窩點，那些所謂的“海外高薪崗位”，不過是通往黑礁園區的死亡陷阱。

電梯門緩緩打開，15樓的走廊鋪著廉價的地毯，空氣中飄著劣質香水和泡麵混合的味道。1503室的門虛掩著，門口貼著張褪色的招聘海報，上麵“月薪三萬、包食宿”的字樣被陽光曬得有些模糊，卻依舊能勾住路過者的目光。

王浩抬手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個尖利的女聲：“進！”

推開門，房間裏的景象讓他心頭一沉——不到二十平米的空間裏擠著八張辦公桌，桌上堆滿了打印紙和假護照，三個年輕人坐在角落的矮凳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地麵，手腕上隱約能看到繩子勒過的紅痕。一個穿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坐在最裏麵的老板椅上，塗著鮮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夾著煙，正是“宏遠貿易”的負責人，李經理口中的“紅姐”。

“你是來麵試的？”紅姐上下打量著王浩，眼神裏滿是審視，“簡曆呢？之前跟李經理聯係過嗎？”

“聯係過！李經理說讓我今天來麵試‘跨境貿易專員’。”王浩趕緊遞上簡曆，故意讓手微微發抖，裝出緊張又期待的樣子，“紅姐，我聽說咱們公司能安排去東南亞工作，月薪真的有三萬嗎？我家裏條件不好，就想多賺點錢給我媽治病......”

這番話是林默提前教他的——用“家境不好”“急需錢”的設定降低對方警惕，這正是詐騙團夥最青睞的目標類型。果然，紅姐聽到這話，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伸手接過簡曆：“沒錯，隻要你好好幹，別說三萬，五萬都有可能。不過嘛，出國要辦簽證和護照，得先交五千塊定金，等你到了那邊，第一個月工資裏就給你退回來。”

王浩心裏冷笑——和林默說的一模一樣，先用定金套牢人，等交了錢，就會被直接拖上偷渡的車。他假裝猶豫，手伸進背包裏摸了摸——那裏藏著一個微型信號器，隻要按下去，就能給林默和埋伏在樓下的警方發信號。

“紅姐，五千塊有點多......我身上隻帶了兩千，能不能先交一部分？”王浩皺著眉，語氣帶著懇求，“等我媽把家裏的牛賣了，再把剩下的補上。”

紅姐的臉色沉了下來，剛要開口訓斥，旁邊一個穿黑色T恤的壯漢突然站起來，手裏攥著根鋼管：“小子，別給臉不要臉！想賺錢還舍不得掏錢？不想幹就滾！”

角落裏的三個年輕人被這聲嗬斥嚇得一哆嗦，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女生偷偷抬了抬頭，眼神裏滿是求救的意味——王浩立刻認出，她就是昨天林默在監控裏看到的“待出境新人”之一，資料裏寫著叫曉雅，剛畢業沒多久，被“海外實習”的噱頭騙來的。

“別別別，我交！我交！”王浩趕緊擺手，假裝慌亂地從背包裏掏出一遝現金——那是警方提前準備好的假鈔，邊緣印著不易察覺的標記，“紅姐，您看，這是兩千，剩下的我明天一定帶來，您先幫我把名額留著行嗎？”

紅姐接過錢，數了數，臉色緩和了些：“行吧，看你也不容易。把身份證給我，我先幫你登記信息，明天把剩下的錢帶來，就能安排你下周出境。”

王浩心裏一緊——要身份證？這是要扣證件的節奏。他假裝摸口袋，手指悄悄按動了背包裏的信號器，對著耳機低聲說：“信號發了，裏麵有三個新人，八個中介，都在1503。”

“收到，警方已經從消防通道上來了，三分鐘內到。”林默的聲音立刻傳來，帶著一絲急促，“盡量拖延時間，別讓他們起疑心。”

王浩剛要開口說“身份證忘帶了”，突然聽到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紅姐和壯漢臉色瞬間變了，壯漢一把抓住王浩的胳膊：“你是不是警察的探子？！”

“我不是！我就是來麵試的！”王浩掙紮著大喊，故意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1503室的門被猛地踹開，五名便衣警察舉著盾牌衝了進來，手裏的電擊槍對準了房間裏的中介：“警察！不許動！”

紅姐和壯漢還想反抗，壯漢舉起鋼管就要砸向警察，卻被衝在最前麵的老周用電擊槍擊中，身體抽搐著倒在地上。紅姐想往窗戶邊跑，卻被另一名警察攔住，反手按在牆上戴上了手銬。

“都蹲下！雙手抱頭！”警察們的聲音威嚴，剩下的六個中介見狀，沒人再敢反抗，紛紛蹲在地上，臉色慘白。

王浩趁機退到角落，走到三個年輕人身邊。曉雅和另外兩個男生還在發抖，眼神裏滿是恐懼。“別害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王浩輕聲說，從背包裏拿出林默提前準備好的證件——那是警方為他們補辦的臨時身份證明，“你們安全了，不會被賣到國外去了。”

曉雅抬起頭，眼淚瞬間流了下來：“真的嗎？他們說......說我要是不配合，就把我爸媽也騙來......”

“假的，都是騙你們的。”王浩遞給他一張紙巾，“他們就是一群詐騙犯，專門騙咱們年輕人去國外的詐騙園區，進去了就出不來了。現在我們把他們抓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另一邊，警察們正在仔細搜查房間。老周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搜出一遝假護照，上麵貼著待出境新人的照片，國籍、出生日期全是偽造的；另一名警察從文件櫃裏翻出厚厚的“詐騙話術本”，裏麵詳細寫著如何用“高薪”“包食宿”“低門檻”等話術欺騙應屆生，甚至標注了“如何應對家人質疑”“如何催繳定金”的具體台詞。

“還有這個！”一名警察從床底下拖出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打開一看，裏麵全是現金，用橡皮筋捆著，上麵還貼著紙條，寫著“新人定金”“6月18日出境名單”。老周數了數，足足有二十萬現金，還有三張寫著名字的車票——正是明天前往邊境城市的大巴票，目的地和之前截獲的龍坤聯絡點地址一致。

“林默，這邊搞定了！”老周通過對講機聯係林默，語氣裏滿是興奮，“抓了八個中介，救了三個新人，搜出假護照、話術本還有二十萬定金，全是鐵證！”

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林默和趙宇快步走了進來。趙宇還抱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剛才房間裏的監控回放——紅姐和中介們威逼新人交定金、扣證件的畫麵，清晰地記錄在案。

“辛苦大家了。”林默走到三個年輕人麵前，語氣溫和，“我是市反詐中心的顧問林默，你們的家人我們已經聯係上了，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以後找工作一定要小心，凡是要求提前交定金、去國外偏僻地區工作的，一定要先核實公司信息，或者打反詐熱線谘詢。”

曉雅擦幹眼淚，用力點點頭：“謝謝你們......要是沒有你們，我可能就真的去了那個什麼園區，再也見不到我爸媽了。”

旁邊的男生叫小凱，是剛畢業的計算機專業學生，他攥著手裏的臨時身份證明，眼神堅定：“林哥，我以後也想跟你們一起反詐！我學過編程，說不定能幫上忙！”

林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啊，等你平複好心情，要是真有興趣，可以聯係我們市反詐中心，我們隨時歡迎有正義感的年輕人加入。”

中午十二點，創業大廈樓下，曉雅的父母匆匆趕來，看到女兒安全無恙，激動地抱住她哭了起來。小凱和另一個新人也被家人接走，臨走前都再三向林默和警察們道謝。

紅姐和八個中介被押上警車，麵對記者的鏡頭，紅姐低著頭，不敢看鏡頭——她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老周拿著搜出的話術本和假護照，對圍過來的記者說：“這個‘宏遠貿易’是龍坤跨國詐騙集團在國內的核心招工窩點，這次我們成功端掉它，徹底切斷了龍坤在國內的‘新人’輸送鏈條，為後續跨境打擊黑礁園區奠定了基礎。”

林默站在人群外，看著警車緩緩駛離。趙宇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瓶水：“沒想到這麼順利，王浩的演技還挺逼真的，沒被看出來。”

“不是演技好，是他懂那些應屆生的心態。”林默擰開水瓶，喝了一口，“畢竟，我們都曾差點掉進這種陷阱。”他抬頭看向創業大廈的15樓，陽光照在玻璃幕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不過現在好了，這個窩點沒了，至少能少幾個像我們前世那樣被騙的人。”

趙宇點點頭，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一份文件：“我剛才破解了紅姐的電腦，裏麵有龍坤在國內其他中介的聯絡方式，不過大部分都是空殼公司，隻有兩個還在運作。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要端掉那兩個？”

“先不急，”林默拿出手機，給張隊發了條消息，彙報了端掉窩點的情況，“張隊說國際刑警那邊正在協調跨境行動，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收集足夠多的證據，等時機成熟，一舉端掉黑礁園區。”

手機很快收到張隊的回複：“幹得漂亮！你們先休息，下午到反詐中心來一趟，我們討論一下下一步的計劃，陳默也會過來，你們可以一起研究之前截獲的詐騙軟件。”

林默看著回複，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知道，端掉“宏遠貿易”隻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在等著他們——破解詐騙軟件，找到陳默，然後，直指黑礁園區。這場與罪惡的較量，他們每贏一次，就離正義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