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港的夜總裹著一層黏膩的濕意，林默回到臨時住處時，趙宇正趴在滿是線路板的桌上，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如蝶。屏幕幽藍的光映在他的黑框眼鏡上，密密麻麻的代碼像瀑布般滾動，偶爾停頓的間隙，他會抬手揉一下發酸的眼睛——從接到林默發來的聯絡點地址起，他已經連續盯了四個小時屏幕。

“怎麼樣？有發現嗎？”林默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把剛買的熱咖啡放在趙宇手邊。杯壁的熱氣氤氳開來，稍微驅散了房間裏電子元件的冷硬氣息。

趙宇沒抬頭，隻是朝左側的副屏努了努嘴：“三個聯絡點我都扒了一遍。唐人街那個是個空殼，注冊信息是偽造的；碼頭那個剛租了半個月，還沒啟用；就這個海鮮市場的有點問題。”

林默湊過去，副屏上顯示著海鮮市場聯絡點的實時數據流：一條淡紅色的加密信號正以固定頻率跳動，每小時整點會向同一個境外IP發送數據包。“這是黑礁園區的IP段，”趙宇終於停下鍵盤，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燙得他齜了下牙，“我對比過之前截獲的龍坤團夥通訊特征，加密算法一模一樣。”

“發送的是什麼數據？能破解嗎？”林默的手指在屏幕邊緣輕輕敲擊，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前世在黑礁園區，他就是靠這種細微的動作強迫自己冷靜，如今這個習慣成了分析局勢的本能。

趙宇把咖啡杯重重放在桌上，調出一個複雜的解密界麵：“難，但不是沒機會。對方用的是‘蜂巢’早期的加密協議，陳默之前跟我提過這個協議的漏洞——他們為了節省帶寬，會在數據包裏留‘冗餘位’，相當於給數據做了個隱形標記。我現在在反向追蹤這個標記，應該能扒出數據內容。”

說著，他按下回車鍵，屏幕上的代碼突然停滯，隨後彈出一串亂碼。趙宇盯著亂碼看了幾秒，突然眼睛一亮：“有了！這是‘人員動向報告’！”他快速敲擊鍵盤，亂碼逐漸轉化為清晰的文字——“瘋狗強今日接觸外來者，已安排‘肥貓’監視，每小時彙報位置”“黑礁園區物資需求清單已同步，下周待運設備清單附後”。

“肥貓？”林默的眉頭瞬間擰緊，這個名字他在瘋狗強給的聯絡點資料裏見過——海鮮市場聯絡點的負責人，名義上是瘋狗強的遠房表弟，負責“海鮮冷鏈運輸”，沒想到竟是龍坤安插的內鬼。

“不止，”趙宇又調出一段數據，語氣凝重，“我還發現，這個‘肥貓’每天晚上八點會給黑礁園區發一份加密電報，內容應該是瘋狗強的詳細動向。昨晚他發的是‘瘋狗強與外來者（林默）約定合作，目標龍坤，需密切關注’。”

林默的指尖瞬間冰涼。如果不是趙宇及時破解，他和瘋狗強的合作計劃恐怕已經傳到龍坤耳朵裏，接下來的行動將毫無勝算。“必須盡快抓他，”林默拿出對講機，撥通哈桑的號碼，“哈桑，海鮮市場有內鬼，龍坤的人，現在動手嗎？”

哈桑的聲音帶著電流聲傳來，背景裏還有車輛行駛的噪音：“我正在瘋狗強的賭場附近，他已經派了五個手下配合我們。但海鮮市場現在人多，硬闖容易打草驚蛇。”

“我有辦法。”趙宇突然開口，指著屏幕上的監控畫麵——那是他黑進海鮮市場的公共監控係統，畫麵裏，肥貓正坐在市場角落的辦公室裏，麵前擺著一台老式電台，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在核對。“他每晚八點發報，現在七點四十，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可以假裝是‘龍坤的人’，以‘核對物資清單’為由讓他開門，然後趁機控製他。”

林默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趙宇，你能模仿龍坤手下的語氣，給肥貓發個消息嗎？”

“小事。”趙宇打開一個語音合成軟件，輸入一段文字，調整成粗啞的東南亞口音：“肥貓，龍哥讓我來核對下周的設備清單，現在到市場門口了，開門。”他把這段語音發給肥貓的工作手機——這個號碼是從聯絡點資料裏找到的。

不到一分鐘，肥貓的回複發來：“等著，我讓人去接你。”

“成了！”林默拍了下桌子，對哈桑說，“哈桑，你帶瘋狗強的手下埋伏在市場門口的貨車裏，我和趙宇假裝‘龍坤的人’進去，等肥貓開門，我們會發信號，你們立刻衝進來。”

“收到，注意安全。”

掛了對講機，林默和趙宇快速換了衣服——黑色的短袖和工裝褲，跟龍坤手下常穿的打扮一模一樣。趙宇還在口袋裏揣了個微型幹擾器，能屏蔽周圍的通訊信號，防止肥貓發報求救。

七點五十五分，兩人來到海鮮市場門口。市場裏已經沒多少人，攤主們正在收拾攤位，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和冰塊融化的味道。一個穿著藍色圍裙的男人迎上來，警惕地打量著他們：“是龍哥的人？”

“是，肥貓呢？”趙宇故意用粗啞的聲音回答，眼神冷冰冰的，模仿著黑幫成員的凶狠。

男人點點頭，領著他們往市場深處走。辦公室在市場最裏麵，門口掛著“冷鏈調度室”的牌子，門虛掩著。男人敲了敲門：“貓哥，人來了。”

門被拉開，一個矮胖的男人探出頭來——滿臉橫肉，左臉有一道刀疤，正是肥貓。他手裏拿著一把匕首，藏在身後，眼神在林默和趙宇身上掃來一圈：“龍哥讓你們來核對什麼清單？”

“進去說。”林默往前一步，故意用身體擋住肥貓的視線，同時給趙宇使了個眼色。趙宇悄悄按下幹擾器的開關，周圍的信號瞬間被屏蔽——肥貓放在桌上的電台突然沒了聲音，屏幕也暗了下去。

“怎麼回事？”肥貓臉色一變，伸手就要去拿電台。

“別動！”林默猛地衝上去，一把抓住肥貓的手腕，將他按在牆上。趙宇則快速繞到桌後，奪下肥貓藏在身後的匕首，用繩子把他的手反綁起來。

肥貓掙紮著嘶吼：“你們是誰？不是龍哥的人！”

“我們是來抓內鬼的。”林默拿出手機，調出肥貓給黑礁園區發的消息記錄，“你給龍坤發的這些，以為沒人知道？”

肥貓看到消息記錄，臉色瞬間慘白，掙紮的力氣也小了下去。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踹開，哈桑帶著五個瘋狗強的手下衝了進來，手裏拿著槍，對準肥貓：“不許動！”

瘋狗強的手下看到肥貓，眼神裏滿是憤怒——他們早就懷疑有內鬼，隻是沒找到證據。“貓哥，沒想到你是龍坤的狗！”一個壯漢上前，一把揪住肥貓的頭發，“強哥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他！”

肥貓被嚇得渾身發抖，卻還嘴硬：“我沒有！你們別冤枉我！”

林默走到肥貓麵前，蹲下身，語氣平靜卻帶著壓迫感：“你發報的電台、給龍坤的消息記錄，我們都有證據。現在說，龍坤下一步有什麼計劃？不然，你知道瘋狗強怎麼對付叛徒嗎？”

他故意提起瘋狗強——在金港，瘋狗強對付叛徒的手段出了名的殘忍，據說會把人扔進海裏喂鯊魚。

肥貓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嘴唇哆嗦著：“我......我說......龍坤下周要從金港向黑礁園區送50部改裝詐騙手機，由‘貨運公司’負責運送，具體時間還沒定......”

“貨運公司的名字？負責人是誰？”林默追問。

“叫‘昌盛貨運’，負責人是‘禿鷲’，刀疤臉的副手......”肥貓的聲音越來越小，“我隻知道這些，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

林默看向哈桑，哈桑拿出手銬，將肥貓銬起來：“先把他帶回據點，再審問。”

就在這時，肥貓突然猛地低下頭，朝著自己的舌頭咬去——他想自殺滅口！

“別讓他咬！”林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肥貓的下巴，用毛巾塞進他嘴裏。肥貓掙紮著，眼睛裏滿是絕望，最終還是被瘋狗強的手下拖了出去。

辦公室裏隻剩下林默、趙宇和哈桑。趙宇走到桌前，打開肥貓的電腦，快速操作起來：“我看看能不能從他的電腦裏找到更多線索。”

屏幕亮起，趙宇破解了電腦密碼，點開一個隱藏文件夾——裏麵全是瘋狗強的動向記錄，包括他和當地黑幫的交易、軍火存放地點，甚至還有瘋狗強的家人信息。“龍坤這是想徹底控製瘋狗強啊，”趙宇皺著眉，“這些信息要是傳出去，瘋狗強就完了。”

林默拿起手機，拍下文件夾裏的內容：“這些先存著，以後可能用得上。現在最重要的是那50部改裝詐騙手機——趙宇，你能查到‘昌盛貨運’的信息嗎？”

“我試試。”趙宇打開一個數據庫，輸入“昌盛貨運”，很快跳出結果，“這家公司是個空殼，注冊地址是假的，實際辦公地點在金港郊區的高速路口附近。我還查到，他們下周會有一批‘電子產品’運往黑礁園區方向，應該就是那批詐騙手機。”

哈桑走到地圖前，在高速路口的位置畫了個圈：“高速路口有我們的線人，可以提前埋伏。隻要他們的貨車經過，就能當場截獲。”

林默點點頭，眼神堅定：“好，就這麼辦。趙宇，你繼續追蹤‘昌盛貨運’的動向，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訴我。哈桑，你聯係線人，確定埋伏的具體位置。”

“沒問題。”兩人同時回答。

走出海鮮市場時，夜色更濃了。遠處的海麵上，幾艘漁船的燈光忽明忽暗，像鬼火一樣閃爍。林默抬頭看向天空，沒有星星，隻有厚重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接下來，該截胡那批手機了。”林默輕聲說，語氣裏帶著一絲冷冽。

趙宇跟在他身邊，推了推眼鏡：“放心，有我在，他們跑不了。”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裏，身後的海鮮市場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海浪聲，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行動，奏響序曲。而那50部改裝詐騙手機，此刻還躺在某個隱蔽的倉庫裏，它們不知道，一場針對它們的“截胡計劃”，已經悄然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