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財被妹妹那雙清亮得像山泉水的眼睛盯著,心虛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脖子一縮,眼神飄忽不定。
“我......就是在院裏丟的!”
“院子哪?”
江夏小小的身板挺得像一杆標槍,寸步不讓。
“就......就槐樹下頭!”江建財被逼急了,手指頭胡亂一指。
張桂芬眼看寶貝兒子被問得啞口無言,護崽的母雞模式瞬間開啟,一個箭步衝上來。
“問問問!問你娘的頭!你個偷東西的賊還有理了?鉛筆長腿了自己跑了不成!”
她那蒲扇般的大手,惡狠狠地就朝江夏臉上扇去!
風聲未到,一道黑影已然擋在江夏身前。
江春,如一尊沉默的鐵塔。
他甚至沒看張桂芬一眼,那雙淬了冰的眸子,從始至終,就沒離開過江建財那張惶恐的臉。
沒有一句廢話。
他動了。
一步,一步,朝著江建財逼近。
那無聲的壓迫感,比任何叫罵都讓人窒息。
江建財被他看得頭皮發炸,兩條腿篩糠似的抖,連連後退。
“你......你幹啥?我娘在這,你敢動我?”
“江春!”張桂芬徹底炸了,張開雙臂攔住他,擺出了最拿手的撒潑架勢,“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汗毛,老娘今天就死這!一頭撞死你家牆上,讓全村人看看你這白眼狼是怎麼逼死二嬸的!”
江春的腳步,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他隻是抬起手,隨意地往前一撥。
張桂芬那一百三四十斤的肥碩身軀,就像個被扔掉的破麻袋,被輕描淡寫地甩到了一邊,一屁股墩在地上,摔得齜牙咧嘴。
她那殺豬般的嚎叫還沒衝出喉嚨,江春已經到了江建財麵前。
一隻鐵鉗般的大手,閃電般掐住了江建財的後脖頸,像拎一隻小雞仔,毫不費力地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啊——!娘!救我!救我啊!”
雙腳離地的恐懼,讓江建財瞬間崩潰,鼻涕眼淚糊了一臉,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江春!你個天殺的畜生!放開我兒子!”張桂芬瘋了一樣爬起來,對著江春的後背又抓又撓又捶。
江春恍若未聞,後背結實得像塊石板。
他提著不斷掙紮的江建財,轉身,麵向那堵夯實的泥牆。
然後,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他掄起了手臂!
砰!!
一聲沉悶到讓人心悸的巨響!
江建財的後腦勺,與泥牆進行了一次零距離的親密接觸!
泥灰簌簌落下。
院子裏瞬間死寂!
江建財的慘叫戛然而止,眼珠子一翻,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我再問一遍。”
江春的聲音,冷得像臘月裏的冰碴子,沒有半點溫度。
“鉛筆,誰偷的?”
張桂芬徹底懵了,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傻愣在原地連哭都忘了。
江建財被撞得七葷八素,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他看著江春那張麵無表情的臉,隻覺得比山裏吃人的老鬼還要恐怖。
他嘴裏含著血沫,還想嘴硬。
“就......就是她......”
砰!!!
又是一下!
比剛才更狠,更重!整麵泥牆都仿佛震了一下!
江建財眼前一黑,嘴裏一股腥甜湧出,整個人徹底軟成了一灘爛泥。
“說實話。”
江春的聲音,依然平靜得可怕。
死亡的陰影,終於壓垮了江建財最後一絲心理防線。
“是......是我......是我自己弄丟的......”他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地全招了,“我怕......怕我娘打我......才賴給江夏的......”
話音落下,院子裏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打在了張桂芬那張由白轉紅,由紅轉紫的臉上。
賊喊捉賊!
她像個上躥下跳的小醜,鬧了半天,結果是個天大的笑話!
“你個小王八蛋!你放什麼屁!”
惱羞成怒的張桂芬,揚手就要給自家兒子一個大耳刮子,把這醜事蓋過去。
江春手一鬆,把癱軟的江建財扔在地上。
他轉過頭,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冷冷地瞥了張桂芬一眼。
“二十斤肉,還要嗎?”
張桂芬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羞憤、怨毒、恐懼交織在一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滾。”
一個字,如一記重錘,砸在張桂芬心上。
她死死咬著牙,怨毒地剜了江春兄妹一眼,最終還是拖著爛泥一樣的兒子,灰溜溜地逃回了東屋。
世界,終於清靜了。
江春蹲下身,用粗糙卻溫柔的手指,擦去妹妹臉上的淚痕。
“小夏,記住,以後誰敢再欺負你,哥幫你打斷他的腿。”
江夏重重地點頭,一頭紮進哥哥堅實的懷裏,放聲大哭。這一次,是委屈,是安心,是有了靠山的宣泄。
安撫好妹妹,江春一夜未眠。
三百塊!
這三個字,像三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在這鳥不拉屎的山溝裏,靠打零工,賣幾隻野雞兔子?那是做夢!
必須,幹一票大的!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江春就背上了父親留下的那把老舊土弓,帶上家裏唯一還能用的老虎夾,和一把柴刀,一頭紮進了茫茫深山。
他的目標很明確——鹿!
鹿皮、鹿肉、鹿茸,任何一樣,都能換回大把的鈔票!
他在深山裏,像個幽靈般轉了兩天兩夜,啃著幹糧,喝著山泉,終於,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穀裏,發現了鹿群的糞便。
他沒有急於求成,而是像最頂級的獵手,收斂了所有氣息,潛伏在下風口的灌木叢中,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第三天黃昏,夕陽如血。
機會來了!
一頭體格異常健壯、鹿角崢嶸的公鹿,脫離了鹿群,獨自溜達到溪邊飲水。
就是它了!
江春深吸一口氣,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緩緩拉開了手中的土弓。
弓弦被拉成滿月,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他的眼神,冷靜得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箭頭穩穩地瞄準了公鹿的前腿!
他要活的!
活鹿的價值,是死鹿的數倍!
咻——!
裹著破風聲的石簇箭矢,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了黃昏的寧靜!
“呦——!”
梅花鹿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前腿一軟,轟然跪倒!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