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機裏傳來電流的雜音,桑南枝將手機靠在書桌上的手機支架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碳素筆,抬頭確保攝像頭能拍到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南枝,你等一下啊。”
鬱北風轉頭向旁邊喊道:“老賀,來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
桑南枝揚起無懈可擊的微笑,指尖輕輕將碎發別到耳後。
“你女朋友?就是那個送你廉價香水的?”
賀臨舟的聲音透過電流,冰冷又刺耳
“女、朋、友?”
鬱北風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是桑南枝從未聽過的冷厲
“賀臨舟,注意你的措辭。我不允許任何人這樣貶低她。”
他轉向屏幕,目光瞬間變得溫柔而堅定
“寶貝,別聽他的。你送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張紙巾,因為是你送的,對我來說都是無價之寶。”
當賀臨舟的身影闖入屏幕時,桑南枝手中的筆“啪”地折斷,墨跡在紙上暈開一片深色。
三年了。
他剪短了頭發,下頜線條更加鋒利,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清澈得讓她心顫。
”惡心“
“你就是嫉妒我有這麼優秀的女朋友!”
鬱北風毫不客氣地回擊。
賀臨舟轉身時碰倒水杯,水流在桌麵蔓延,倒映出他蒼白的臉。
宿舍門被狠狠摔上,發出巨響。
鬱北風的目光透過屏幕投來,溫柔而關切
“寶寶,你別放在心上,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
他忽然露出神秘的笑容
“對了,寶寶,我媽今天一家珠寶店開業,有一個項鏈我覺得特別適合你,已經叫我媽媽留下了,下次拿給你。”
桑南枝匆匆結束視頻,才發現自己的指甲早已深深陷進掌心。
十八歲那場暴雨的記憶再次襲來,伴隨著無數個與賀臨舟有關的瞬間
幼兒園時他笨拙地為她別上的草莓發卡
初中時他為她打架留下的傷疤
高考前夜那個薄荷味的吻......
手機響起,屏幕上閃爍著鬱北風的名字。
桑南枝平複呼吸才接起。
“南枝,對不起,賀臨舟今天太過分了。”
鬱北風的聲音滿是歉意
“我要他當麵給你道歉。”
“沒關係。”桑南枝輕聲說,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你明明在生氣”
鬱北風歎了口氣“寶貝,在我麵前你可以做真是的你!”
桑南枝透過窗戶望向窗外,夜色已深,路燈在玻璃上投下昏黃的光暈。
她忽然想起賀臨舟以前也是這樣,總能從她最平靜的語氣裏聽出最洶湧的情緒。
“明天帶你吃好吃的好不好”鬱北風的聲音很軟
“就我們兩個。”
“嗯。”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窸窣的交談聲,之後鬱北風的聲音傳來。
“那個,賀臨舟說想和咱們一起,和你道歉。”
桑南枝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死死的咬住下嘴唇,直到口腔裏有一絲鐵鏽味。
“可以嗎?就學校附近的那家日料店,明天晚上?”
桑南枝不記得自己怎麼回答。
掛了電話後,桑南枝從抽屜最深處摸出一個古香古色的小木盒。
裏麵靜靜的躺著一枚已經褪色的水鑽發卡,還有一張被撕成幾瓣的照片。
她拚湊在一起。
那是十七歲的她和賀臨舟,在校園門口,肩膀挨著肩膀,笑容明亮又刺眼。
照片後麵有一排字:願我們永遠在一起——賀臨舟。
永遠有多遠?
不過是高三到大一的距離。
次日,桑南枝站在日料店門口,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眼手機。
鬱北風看到她匆匆跑來,額頭上有幾滴汗珠。
“抱歉抱歉,賀臨舟最後一節課被拖堂了,他馬上到!”
見桑南枝轉身要走,鬱北風急忙從包裏變魔術般掏出兩杯奶茶
“噔噔!城北那家你最喜歡的芋泥波波,三分糖去冰。我翹了最後一節課特地跑去買的。”
城北距離學校六十多公裏。
看著鬱北風小心翼翼的模樣,桑南枝的心軟了下來
接過奶茶時指尖輕輕擦過他的手掌:“原諒你啦。”
她剛把吸管戳進去,一輛自行車急刹在店門口。
賀臨舟單腳撐地,白色T恤被風吹得微微鼓起。
他抬頭時,目光恰好與桑南枝相撞。
空氣凝固一秒。
“抱歉,遲到了。”
賀臨舟利落的下車鎖車,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討論天氣。
鬱北風笑著。
“南枝,這就是我室友賀臨舟。”
桑南枝依舊麵無表情,七分有些尷尬。
”你們倆是不是認識啊“
桑南枝轉身推開店門“高中校友而已,不熟。”
包廂裏,鬱北風細心地看著菜單,溫柔低語
“點個湯吧,最近別吃太涼的,不然你又要肚子疼了。”
突然
包廂門突然被推開,服務生禮貌的聲音傳來。
“抱歉,這位小姐說和三位是一起的......”
空氣突然凝固。
桑南枝抬頭,看見薑若男站在門口,白色的連衣裙襯得她像一縷隨時都會飄散的霧。
她的眼睛依然像當年那樣濕漉漉的,隻是現在右眼覆著一層不自然的白翳。
“若男?”賀臨舟猛然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我......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薑若男的手指絞著導盲杖,聲音輕的像羽毛。
“臨舟跟我說今天要請重要的人吃飯,我想著應該來打個招呼......”
她又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
桑南枝隻是輕輕的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
“咦?這不是若男嗎?這都兩年過去了,怎麼?眼睛還是看不見啊?”
賀臨舟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