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把手給我!”
林窈在水中如一尾青鯉,眨眼間便遊到紀雲澈身邊,朝他伸出援手。
危急關頭,容不得多想,紀雲澈果斷抓住了林窈的手。
意識清醒,還懂配合的紀雲澈,本該比救那名女子更為輕鬆。
雙手交握的一刻,林窈卻打了個冷顫,險些將手抽回。
刺骨的寒意從指尖瞬間蔓延至整個臂膀。
仿佛自己拉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
“小姐,快過來!”站在岸邊的蘭壽,將懷中暫且無恙的陌生女子放下,急切地呼喚著自家小姐。
便是再通水性,這深秋時節,在池水裏泡久了,對女子也是危害極大的。
聽見蘭壽的呼喚,林窈勉強壓住了那股莫名的寒意,帶著紀雲澈遊向岸邊。
直到寒意侵襲半身,林窈才不得不顫著唇對紀雲澈道,“鬆,鬆手......拽,衣裳......”
眼看就要近岸,本就嗆了好幾口水的紀雲澈,更是將林窈視為了救命稻草。
不僅沒有鬆手,反而將她的手臂都緊緊抱住。
再不見他之前,嫌棄林窈出身來曆,而避之不及的模樣。
若還有力氣,林窈恨不得將紀雲澈打暈。
救溺水之人,最怕就是紀雲澈這般,惜命到昏頭的,一個不慎,便是一損俱損。
林窈咬緊牙關,用力到嘴裏蔓延開一股鐵鏽味。
掙紮著又向岸邊遊動了一截兒。
蘭壽探出身子,朝自家小姐伸出手。
近在咫尺,即將觸及時,忽然探來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
紀雲澈見上岸之機,立刻鬆開了原本緊抱著的林窈手臂。
一把抓住蘭壽的手,催她將自己拉上岸,“先救我!”
蘭壽眼底滿是嫌棄,可也猶豫不得,隻能先用力將紀雲澈往上拽。
可她力氣不夠,紀雲澈撐著最後一股力氣,用另一隻手拽住岸邊野草。
情急之下,為了借力上岸,水下的腿用力一蹬。
隻覺得踩到了什麼實物,借著反力,一口氣爬上了岸。
“小姐——!!”
被寒意席卷了大半個身子,已經難以動彈的林窈。
聽見了蘭壽的驚呼,感受到了一股狠狠蹬在自己腰間的力道。
卻無可奈何地,瞪大了眼睛,往湖底墜去。
她看見了波光粼粼的湖麵。
原本寬闊的湖麵,在她漸漸闔上的雙目中,不知為何,變成了窄窄的圓形。
與此同時,還有熟悉的聲音,穿透刺骨的流水入耳。
“國公府隻是表麵風光,你要娶縣主,必須得拿她的財物做聘禮!”
“那也不必要了表妹性命,當年兒子落水,她畢竟救過我的命,若她願意做小——”
“林窈性子多要強,你比為娘清楚,她若活著,你還能娶到縣主,撐起咱們國公府的門楣嗎!”
救我,我不想死......
恍惚間,除了熟悉的姨母和表哥的聲音,林窈還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音色更加成熟,語氣更加絕望。
“表哥,救我——你答應過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姨母,錢我給你們,隻要留我性命,我願意離開國公府,離開京城!”
染了鳳仙花汁的指甲,扣住長滿青苔,濕滑的井壁。
一聲聲哀求,換來的隻有無盡的沉默。
直到指甲一根根斷裂,直到從井口透下的月光被厚重的石板一寸寸掩蓋。
“林窈,是表哥今生負你,若有來世......”
強烈的恨意,讓夢境破碎,重回現實。
“林窈,醒醒!該死的不是你,是他們。”
最後一眼,林窈看見了一隻拚命朝著自己伸來,傷痕累累的手臂。
猶如倦鳥歸林,被一把拽入了一個溫暖如春的懷抱。
寒意退散,暖意蔓延。
意識沉浮,直到聽見貼身丫鬟蘭壽,帶著憤慨和一絲惶恐的聲音響起。
“我家小姐拚命救了兩條人命,至今還高燒不退昏迷不醒,三小姐怎可隨口汙蔑!”
“嗬,她林窈隻是一點小風寒罷了,救人又如何,她害人在先,說將功贖罪,都算抬舉她了!”
奉國公府三小姐紀婉清,昂著一張清秀麵容,眼裏滿是鄙夷地看著躺在榻上的林窈。
一個再典型不過的言情文惡毒女二罷了。
想用苦肉計,謀取男主紀雲澈的好感,還間接害了她最喜歡的女主柳婧雪落水。
現在她穿書成了男主的庶妹,原文中,如同背景板的奉國公府三小姐紀婉清。
定要拆穿惡毒女二林窈的真麵目,讓自己磕的CP順順利利地走到一起。
“母親,女兒所言句句屬實。”紀婉清朝著崔氏篤定道。
“就是林窈自導自演,先讓她的丫鬟,挖鬆了月湖柳樹下的土,再引兄長途徑月湖,打著美救英雄的算盤!”
紀婉清所言,太過詳盡,如同親眼所見一般。
蘭壽心裏漸漸慌了神,隻麵上強撐著才沒有露怯。
她實在不知,自己明明是避開了人動的手腳,三小姐怎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崔氏擰著眉,聽了庶女所言,依舊不動聲色,隻道,“先等窈娘醒了再說。”
紀婉清聞言氣急卻無可奈何,書中男主媽便是這樣,耳根子太軟心太偏。
對林窈這個外甥女,百般包容,才導致了男女主之間誤會重重,險些沒能成婚。
“她真的是裝的,說不定早醒了,不敢睜眼罷了——”
見崔氏沒有聽信自己所言,紀婉清大步走向榻前,伸手就要將林窈推醒。
沉重的眼皮終於在一番努力下緩緩掀開。
布滿血絲的雙眼,帶著強烈的怨氣,直勾勾地,盯住紀婉清的手。
宛如看見鬼片中詐屍的女鬼一般,紀婉清被林窈的眼神嚇了一跳。
縮回手後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姐,你終於醒了,嚇死蘭壽了——”
蘭壽帶著哭腔,立刻撲上前,背對著崔氏和紀婉清等人,壓低聲音,飛快向林窈解釋。
“三小姐知道我們的計劃,崔夫人已經起疑了......”
林窈勉強抬起手,握住了蘭壽的胳膊,安撫地捏了捏。
她暫時壓製住腦海中真實的可怖夢境。
逼迫自己裝出一副驚魂未定,又情真意切的麵孔。
隔著蘭壽,無視了言行可疑的紀婉清,隻看向端坐著的崔氏。
“姨母,咳咳咳,表哥,表哥他怎麼樣了!?”
崔氏同樣看著林窈,向來慈愛的目光裏,隱含一絲探究,似乎在審視,林窈的關切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