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剛踏出門檻一腳,忽然聽見這話,愣了愣,詫異回頭。
“清點庫房?”
“怎麼?聽不懂?”
“好,我立馬去跟我娘說。”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簡直就是魔鬼。
崔瑾幾乎是以逃跑的姿態出的這處院子。
崔瑤光餓了。
崔子翁像是知曉了一般,讓下人準備了早膳,親自送到了她所住的朝露院。
“你倒是還記得我喜好。”
這一桌子,都是她喜歡吃的。
“姑母的喜好,侄兒不敢忘。這個玉米粥,侄兒可是親自......”熬了三個時辰,好的,是府裏的大廚熬的。
被崔瑤光瞥了一眼,崔子翁隻能乖得像個鵪鶉。
“姑母,我聽說你把瑾兒掛在房梁一宿?”
“怎麼?心疼了?”
崔子翁搖頭:“不,姑母做得對,是該好好管教一下了。”
崔瑾的性子,他作為祖父自然知曉,也都是家裏長輩慣的,還有他一直以來的不作為。
如今姑母回來了,沒有怪罪於他,他能做到的就是不多加幹預,和對姑母的一切支持。
午後,陽光正好。
樹蔭下,崔瑤光躺在搖椅上小憩,崔子翁在一旁給她扇風。
伯夫人聲勢浩蕩地來到朝露院。
“爹,這些是伯府庫房的賬冊,兒媳已經清點完畢。”
伯夫人將一摞賬冊重重擱在石桌上,桌角的青瓷茶盞被震得輕響,她立在一旁,眼底藏著沒壓下去的慍怒。
崔瑤光聲音懶懶散散:“都清完了?”
“自然清完了!”伯夫人咬著後槽牙,“府裏的銀錢、綢緞、古玩玉器,一筆筆都記在上麵,崔淼音,哦不,姑奶奶您瞧瞧,有沒有哪裏對不上的?”
她刻意把“姑奶奶”三個字咬得極重,像是嚼著什麼硌牙的東西。
昨夜崔瑾被掛了半宿的事她早已知曉,偏崔子翁把話堵死了,隻讓她照崔瑤光的話,清點庫房,此刻見著正主,哪還壓得住火氣。
“為何賬冊這般少?”
“這還少?這可是伯府三年以來的賬冊。”
她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清點完畢的。
崔瑤光沒說話,拿起其中一本賬冊翻了幾頁。
“這上麵賬,不對。為何銀錢會這麼少?還有庫房裏一整箱的南海夜明珠去了哪裏?”
“去年冬日光是送禮,就送出了八車的禮?送哪了?”
伯夫人聽她這麼一說,眼神閃爍,心虛了幾分。
她本以為崔淼音就是個養在莊子上,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丫頭,以為她看不懂賬冊,可沒想到,她非但看得懂,還指出賬冊上麵的問題。
“這......這......”
她是要說伯爺拿了庫房裏的東西去賭?還是說,她偷偷拿去接濟了娘家?
伯夫人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口,崔瑤光也懶得跟她扯,直接要了庫房的鑰匙。
伯夫人不想給,畢竟她都掌管伯府多年了,讓她交出庫房鑰匙,就是等於交出府裏的中饋。
“拿出來!”崔子翁直接上手搶,然後笑嘻嘻地交給崔瑤光。
“姑母,您拿著。”
崔瑤光收了庫房鑰匙,看向伯夫人:“以往我不管你是如何管理的,今後這府裏的一切,都不用你來操心,你好好做你的伯夫人,崔氏便能容得下你。”
伯夫人臉色煞白,捏著帕子的手都在抖。
被搶走管家權利,簡直是在剜她的心,可舍不得又能怎麼樣?
崔子翁鐵了心要護著崔淼音。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哪一步出了差池,崔淼音一個庶出,怎麼一回來就讓伯府翻了天?
不行!
她得讓人把伯爺找回來。
伯爺是這賤人的父親,她總能收斂一些的。
崔明軒渾然不知伯府裏已經天翻地覆,他還在賭坊裏玩得不亦說乎時,被小廝拉回了府。
對此,崔明軒十分不爽。
伯夫人見他這副混樣,也來了氣,指著他鼻子大罵,“你就知道賭,家裏的事,你是一點也不想管?你知不知道,庫房的鑰匙都被人搶走了,我看你往後還能不能拿得出銀錢去賭。”
崔明軒眼一瞪,“誰那麼大的膽子,敢動老子的庫房?”
“還能有誰?”伯夫人咬著牙,道:“還不是那個崔淼音,她一回來,就把伯府翻了天。現在,你爹對她言聽計從,還有我們的瑾兒被她打了個半死。”
“崔淼音?”那不是被他送到莊子上任其自生自滅的丫頭嗎?
一個鄉下來的丫頭,能掀起什麼風浪?
“伯爺,你可不能小瞧了這丫頭,你厲害得很呢!”
崔明軒冷哼一聲,不以為然。
“她是我閨女,我是她爹,我還能怕了她不成?”
“你等著,我這就去把庫房鑰匙要回來。”
說著,崔明軒轉身就要走。
“她現在住在朝露院。”
聽到這話,崔明軒腳下踉蹌,差點摔倒。
朝露院?
這可是他爹一直讓人打掃,卻不讓人入住的院子。他這些年混慣了,不管他如何敗家,他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就是不許他糟蹋朝露院的一草一木。
就連他寶貝嫡女想要那處院子,都被崔子翁給打了回去。
崔淼音不過是個庶女,有什麼資格住進去?他爹怕不是糊塗了?
肯定是了,他爹都七老八十了,容易被哄騙。
不行!他再怎麼說也是這丫頭的親生父親,哪裏能允許一個丫頭片子踩在他頭上來的?
結果到了朝露院的院門,他又猶豫了。
要不......算了?
不行,來都來了,他不能慫。
崔明軒又想了想,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踏進了朝露院。
結果,他才剛進入院子,一道劍鋒刺在了他的眼前。
劍鋒貼著鼻尖停下,寒氣直往崔明軒骨子裏鑽,他僵在原地,連呼吸都不敢重半分。
抬眼一看,崔瑤光就站在他麵前,手裏握著柄泛著冷光的長劍直逼他,眼神比劍刃還利。
崔明軒嚇得腿一軟,“孽女,我是你爹,你......你是要弑父不成?”
瘋了,她定是瘋了。
崔明軒被崔瑤光嚇出了一身冷汗,連滾帶爬地跑了。
他覺得,若他多待一會,崔瑤光真的會殺了他。
當晚,他偷了伯夫人的首飾溜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