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知縣撩起衣擺快步去前堂，就怕自己去的慢了，怠慢貴客。

遠遠地，瞧見一身穿藏青色緊身長袍的青年端坐在椅子上，其氣度就不似常人。

他停下整理官袍，又揪住身側師爺，問：“快替本官看看衣冠有沒有哪裏不妥？”

師爺連忙去看，伸手整理知縣官帽和領口，左右上下瞧瞧，然後點頭，“沒有不妥了。”

知縣這才昂首闊步快速走進前堂。

腳剛剛跨過門檻這腰不自覺又彎了下來，滿臉堆笑的對青年說：“下官不知大人大駕光臨，還請大人勿怪。”

青年起身說：“陳大人不必多禮。”

“不知大人蒞臨可是有何要事？”他示意青年坐下，自己這才敢坐。

來人也不和他繞彎子，直言道：“我來是想問問剛剛那樁案子陳大人是如何判的？”

知縣愣了下。

這位貴人為什麼要問剛剛那個案件？難道又和宋先生有關係？

不過想想也是，宋先生那樣的人，如果當年沒有科舉舞弊，何至於淪落至此？

思及此，他連忙整理心情，老老實實把剛才的判決告知對方。

末了，他小心翼翼試探，“這其中可是有何不妥？”

青年搖頭，“陳大人秉公辦案，並無不妥。”

知縣鬆了口氣。

“此次過來還有一樁事想請陳大人幫個忙。”

“您隻管吩咐。”

“我要那兩位姑娘的家住地址。”末了，又叮囑，“私下辦事，不可打草驚蛇。”

“下官明白。隻是下官有一事不明，為何......是兩位姑娘？”那名叫杜靜安的女子和宋先生無甚關係，且瞧著就一普通村姑。

這如何能讓上麵的人注意到？

青年搖頭，“無需多問。照辦就是。”

——

天邊晚霞橘紅色調，宋姚青身後跟著歸來的勤嬤嬤，至於阿娘，早在和父親接頭的時候就分開了。

她才不要打擾父母的二人世界。

倆人滿打滿算不過三十出頭，這放在現代說不準還未婚未孕，還是小青年。

至於勤嬤嬤，估摸著和她一個想法，再加上跟著自己阿娘放心，也就來了。

榕縣的燈會夜晚尤為熱鬧，也隻有這些熱鬧的節日才沒有宵禁。這裏來往不僅有吆喝叫賣的商販、熱情洋溢的雜耍、還有許多懷揣著對未來向往的少年們。

如今她也是其中一員。

走著走著，道路旁邊坐著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小姑娘，她的跟前擺放著許多紅玫瑰，在燈火通明的夜晚，紅玫瑰顯得尤為張揚。

很好看。

她彎下腰，手還沒觸碰到玫瑰人就被撞得一個趔趄。

宋姚青皺眉，扭頭看去，還沒等她罵人，對方就說出道歉。

“算了，今天人多，難免沒注意到。”

麻花辮小姑娘甜甜的說：“宋姐姐好呀，還是和往年一樣嗎？”

宋姚青頷首，“99朵，你慢慢數，時間還早。”

“姐姐坐嗎？我阿娘拿了個小凳子來。”小姑娘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有著對未來的希望，還有對當下能早點收攤的快樂。

宋姚青衝勤嬤嬤揚揚下巴，“勤姨坐。”

說了才發現剛剛撞了她的人沒走，而且......這身高，不太像本地人啊。

倒不是嘲笑本地人，事實就是這裏的人長得普遍沒那麼高。

“閣下也買花？”試探性開口，再次仔細打量跟前的人。

這身高不得往一米九躥？還有這氣質，不像普通人家培養的出來的。

榕縣是個小地方，最大的官兒就是知縣，再往上走就是臨江府，難道是從臨江府來的？

男人應了聲，停頓了下才說：“不知道99朵數完還有沒有剩的。”

宋姚青笑嗬嗬，“那就不知道閣下要多少，要是要的少估摸著還有剩餘。”

口音不是臨江府的。

這個時代流行少年遊曆，再加上是花燈節，即便有外地人前來也是正常。

思緒落下，過了會兒小姑娘和其母一起拖著一大捧玫瑰花，小心翼翼的樣子。

“您要的玫瑰花好了。”

“兩文一朵，一共198文。”

宋姚青爽快付錢，“謝了。”

伸手接過，轉而遞給勤嬤嬤，對她眨眨眼睛，“勤姨懂的哈。”

勤姨點頭，“懂。姑娘放心便是。”

宋姚青拍拍手扭頭離開。

走遠了她回頭看，賣花攤子前已經沒有那兩個外地人。

或許是她多想了。

不能因為冒出個男女主就疑神疑鬼。

但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麼巧，河邊放花燈，又又又看見那兩個外地人。

還就在她旁邊。

“兄弟，挺有緣的啊。”這次稱呼都變了。

她目光往旁邊移動，沒看錯的話，他旁邊穿著藏青色衣袍的青年把配刀收緊了些。

男人還是應了聲，主打的就是一個事事有回應。

但也沒有任何交流下去的欲、望。

“冷場王”的頭銜直接焊死在他頭上。

“你們放完了嗎？”宋姚青又問。

男人還是“嗯”。

倒是他身邊的青年繃不住了，連忙說：“姑娘信這個嗎？”

宋姚青眉眼染笑，並未第一時間回答。

“手下失言，姑娘勿怪。”男人終於是開了口。

宋姚青搖頭，“不至於。願望或許不會實現，但人總要有希望不是？總要有對未來美好的期盼。”

說白了談不上信不信。

“聽二位口音不像本地人啊。”

宋姚青往他們那邊走了一步，男人卻警惕的後退一步。

宋姚青：？？？怕什麼？她看上去很可怕嗎？

“嗯，外地人。”

宋姚青微微側首，他身邊的青年似乎又有話要說，看上去很急的樣子。

主子是個慢性子，手下卻是個急性子？

“我看姑娘步伐輕鬆，應該是個練家子。而且武功不弱。”藏青色衣服的青年開了口。

宋姚青挑眉，“是有這麼回事，難不成兄台還是位武癡？”

“嘿嘿，有、有一點，不知姑娘師承何處？”

“他......他叫伍紅鷹。”宋姚青語氣有點懷念。

青年看向自家主子。

“不過早就死了。”

兩人：“......”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要是有緣江湖再見。”

少女的身影漸漸離去。

一襲黑衣的男人扭頭沉聲說：“你剛剛太急躁了。”

青年小聲嘀咕：“怎麼都比您好，半天憋不出個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