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櫻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適才的柔弱和怯懦被更深的冷意所替代。
這柴房自打她來到這深宮之中,便時常與她作伴。
陰冷又潮濕。
起初珞櫻還害怕不敢入睡,後來反倒是習慣了。
她唇角緩緩勾起,笑的又冷又狠。
柴房而已,總比丟命好。
天se-微明,柴房的門鎖嘩啦作響。
一個麵生的宮女冷著臉遞進來一個饅頭和一碗渾濁的冷水。
“娘娘開恩,賞你的。”
丟下一句,便又迅速鎖上門離開。
珞櫻顧不上臟冷,一口一口吃下饅頭,灌下冷水,勉強補充了體力。
她知道,這是珞惜雲在敲打她,讓她記住教訓。
珞惜雲還需要她當顧寵的工具,定不會要了她的命。
昨日可以用那樣的借口,卻不能次次都用。
一旦珞惜雲的耐心耗盡,他日東窗事發,自己隻有死路一條。
眼下她要想擺脫困境,必須盡快打探到那夜的男人是誰。
宮裏的太監喚他為殿下。
想來應是皇子。
可皇帝有九子,又會是哪一個?
日上三竿,珞櫻被放了出去。
珞惜雲有孕,每日的安胎藥必不可少。
珞櫻借著拿藥的由頭出了昭陽宮,回去的路上,特意跟上了一位同路的嬤嬤。
聊了幾句,她便裝作不經意的提起:“嬤嬤常在宮裏走動,消息靈通,可知陛下什麼時辰會在長明殿走動?”
此話一出,嬤嬤連忙製止:“哎呦,姑娘可千萬別動長明殿的心思!”
“為何?”
“這......”嬤嬤遲疑著。
珞櫻悄悄褪下手腕上一隻成色不錯的銀鐲子,塞到她手中。
“嬤嬤應是知曉我的身份,雖還是待選秀女,卻也是貴妃妹妹,相府千金,還求嬤嬤行個方便......”
銀光一閃,嬤嬤迅速將鐲子揣入袖中,飛速掃了珞櫻一眼。
珞櫻這話說的不錯,她生的如此顏色,誰知道日後會不會得勢?
這宮裏的門路她還是拎的清的。
她想了下,壓低聲音:“因著那兒陛下不常去,倒是太子殿下,常在禦書房幫陛下批閱奏折至深夜,時常就地歇了。姑娘要是想尋些個出路,還是往別處的好。”
珞櫻嚇得不輕,堪堪頓在原地。
她猜過所有人,唯獨沒想到會是清心寡欲的佛子太子蕭燼寒!
傳聞中他吃齋禮佛,不近女色,朝中多少達官貴人想以美色籠絡太子,也未能送進去東宮一二。
可她竟然讓儲君破了戒?
還那般凶狠,一次次要她。
這比單純的失身於其它權貴更加可怕百倍,一旦事發,別說攀附不上,她和她小娘的性命恐怕都難保......
這個認知讓珞櫻渾身冰冷,如墜冰窖。
當時光線昏暗,也不知那人有沒有看清她。
珞櫻心煩意亂的回到昭陽宮,迎麵撞上了連珠。
連珠鄙夷的上下掃了她一眼:“取個藥也這麼磨蹭,跟我過來,娘娘傳你!”
珞櫻心頭一緊,又有什麼事?
去了正殿,珞惜雲正由宮女伺候著用燕窩,見她進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柴房的滋味如何,可清醒了?”
珞櫻連忙跪下:“櫻兒知錯,請長姐開恩。”
珞惜雲冷笑一聲,放下碗盞,用手帕沾了沾嘴角。
“本宮給你的機會太多了,可你呢?”她的目光落在珞櫻紅腫未消的臉上,歎口氣:“一次次讓本宮失望,本宮的耐心,可等不起了。”
珞櫻臉色一白。
珞惜雲走到她麵前,緩緩從袖中取出一個東西。
是一片粗糙的布料,上麵沾著一小塊深紅色的血跡。
這是小娘的衣服!
珞櫻雙目赤紅。
“今日一早,府裏來送補品的人,不小心帶錯了東西,混了這麼個玩意來。”珞惜雲捏著這布料,像提著什麼汙穢物:“說是你小娘最近身體愈發的不好了,咳得厲害,可憐見兒的。”
她看著珞櫻慘白的臉色,滿意的笑了笑。
“下次,不小心送進來的,恐怕就不是破袖子了,你說,是手指容易割下來,還是耳朵更容易些?”
珞櫻忍得渾身發抖,擠字:“長姐......想要我怎麼做?”
珞惜雲挑眉:“本宮親手做了些清爽的點心,你送去禦書房,記住,這是本宮最後給你的機會,要是還成不了,那......可就怪不得本宮了。”
珞櫻藏在袖中的拳頭緊了又緊,恨意滋生。
如今以她的能力還不能夠把小娘從相府帶出來,隻能處處受製。
恨就恨她手中沒有任何權利,身後沒有大樹。
珞櫻眼角猩紅,自知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硬著頭皮應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
“是......櫻兒遵旨。”
一個精致的食盒塞到她手中。
珞櫻如同捧著燙手山芋,一步一步去了禦書房。
昨夜僥幸過關,今夜呢?
她這殘破之軀,如何經得起查驗。
被珞惜雲發現是死,被皇帝發現是死,難道,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到了禦書房,守衛的禦前侍衛見到她手中的食盒和腰牌,並未阻攔,側身,打開殿門。
珞櫻心如死灰的閉了閉眼,挪進殿內。
一股清冽的鬆木香氣撲麵而來。
她低垂著頭,恭恭敬敬的行了禮:“臣女參見陛下。”
視線隻及地麵光滑如鏡的金磚,還有一雙玄色錦緞雲紋靴。
不像皇帝的款式。
正疑惑著,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清冷疏離的嗓音。
“抬起頭來。”
這聲音!
珞櫻的唇一下子就沒了血色,驚懼的抬眸。
一抹身影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椅中,身姿挺拔,俊美的臉龐如同精心雕琢的寒玉,眉目深邃,鼻梁高挺,一雙狹長深邃的眸平靜如波,卻又犀利、沉冷。
此刻,他修長如玉的指尖捏著一串光澤溫潤的紫檀佛珠,緩緩轉動,自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沉浸氣場。
是太子蕭燼寒。
四目相對的那一刹那,珞櫻心跳幾乎要停止。
腦海中不受控製的想到了那晚的顛鸞倒鳳,呼吸糾纏。
掌心濕汗淋漓。
她喉嚨無聲混動,倉皇垂眸:“太,太子殿下,臣女是來送點心的,既然已送到,臣女先行告退。”
不敢耽擱,她忙起身離開。
“等等。”
身後的聲音依然清冷,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珞櫻心中激起滔天巨浪。
“前夜酉時三刻。”
蕭燼寒凝著她纖細的背影:“你,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