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公主拍拍手,幾名婢女立刻上前抽出圍觀將士的刀,立在戰鼓之上。
“一般的花架子,本宮看膩了,希望安副將的刀尖起舞可以令本宮開開眼。”
安予咬牙自旁邊將士腰間抽出劍,一跺腳下戰鼓飛舞起來。
背後的傷口隨動作不斷沁出血來,染紅潔白的褻衣,腳下刀尖不斷移動,她的每一步落地,都在刀刃上擦過,剮下一片片血肉,與淩遲無異。
褲腿早已襤褸,她隻能盡可能的盤旋於刀尖,直到靴子紮出一個個洞來,頂在她細嫩的腳底剜出深可見骨的血洞。
琴師指尖撥動得越發快,安予一身是傷在戰鼓上不斷旋轉跳躍,隱隱藏著一股悲壯之意。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四周的刀終於撤去,她渾身血汗癱倒在戰鼓上。
哪知長陽公主用手帕捂住嘴,嫌惡道:“原以為是驚鴻舞,卻不想是這樣的屠宰場,這一身血汙,簡直汙了本宮的眼。”
安予爬起身慘笑道:“公主常居皇宮有所不知,這軍營裏,流血犧牲何時少過。”
長陽公主聞言麵色難看:
“你敢諷刺本宮!”
“來人!掌嘴!”
幾個嬤嬤立即衝上前。
安予拚著一身血肉淋漓的痛,迅速彈起彎弓搭箭瞄準衝過來的嬤嬤:
“誰敢動我!”
長陽公主怒不可遏:“蕭將軍,你蕭家軍若覺得本宮沒有盡到公主之責,本宮這便回去讓父皇送我去和親!”
蕭靖瀾聞言拉住長陽公主,厲聲道:“安副將出言不遜,以下犯上,來人,行刑!”
兩名將士反剪她雙手,壓在地上。
率先衝進來的嬤嬤獰笑著靠近,活動著手腕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啪!”
安予頭一歪,白皙清透的皮膚上赫然一個血手印。
嬤嬤手掌粗糙,指甲尖利,一巴掌接一巴掌之下,安予的臉很快就脹紅高腫,似要滴出血來。
她胸中那團火緩緩熄滅殆盡,臉上的痛不及心裏萬分之一,她死死盯著蕭靖瀾堅毅冷漠的側臉。
“蕭靖瀾!連敗兩戰,你還要沉溺到幾時?長此以往,戰死的將士何以安魂!”
“不知所謂!”蕭靖瀾似被觸到逆鱗般拂袖而去。
安予諷笑著閉上雙眸,承受著雨點般的巴掌,耳朵裏如炸雷,臉上道道血痕觸目驚心,她不再掙紮,因為知道掙紮已無用。
她記得第一次戰敗,是長陽公主來軍營的第十天,將士們因平時糙慣了,沒幹過什麼清掃的細致活兒,幾乎每天都有人受罰,上戰場時大部分將士都多少有些舊傷。
那次戰敗是蕭靖瀾有生以來第一次,她不斷鼓勵,不斷出謀劃策,希望他可以振作起來再次迎戰。
可長陽公主說她盡使狐媚之術,妄想登上枝頭做鳳凰,抓住她營帳外露頭的一顆嫩草說她清理不及時,杖責九十九。
戰敗的第二天,敵國乘勝追擊,在邊境叫囂,她拖著受刑未愈的身體,與蕭靖瀾一起應戰。
可全軍將士精神不振,連殺敵都想著身上不能沾血,以免回營受罰,那次損傷更加慘重,受傷將士渾身臟汙不敢回營,隻能在距離營地十裏外的樹林駐紮休養。
連敗兩戰之後,從前令敵軍聞風喪膽的蕭靖瀾便開始有了頹唐之意。
如今,整個軍營將士疲憊不堪,時時刻刻都在圍著各自營帳檢查,就連操練時也在擔心自己的營帳。
刮風時怕有樹葉掉落,下雨時怕有泥水沾染,甚至晴天時也怕小草冒頭。
軍營上下,人人自危。
而現在,他竟連日常巡邏也如同兒戲!
這樣下去,蕭家軍還如何護黎國安寧?
這時,後方的奔走呼喊聲透過啪啪作響的巴掌聲傳過來:
“走水啦!糧倉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