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所有亂七八糟的情感糾葛,單從專業角度,這幅畫對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我掙脫他的手,重新走到畫前。
也許是情緒的劇烈波動讓我產生了錯覺,我總覺得畫上林若微的笑容,帶著一絲詭異的嘲諷。
我鬼使神差地從工具箱裏拿出紫外熒光檢測儀。
這是修複師用來檢測顏料層和隱藏信息的專業設備。
我打開儀器,藍紫色的光束緩緩掃過畫布。
當光束移動到林若微的眼睛時,我猛地頓住了。
在那層明亮的油彩之下,似乎......還有別的東西。
我屏住呼吸,將功率調到最大。
一層又一層,顏料的熒光反應在眼前呈現出不同的光譜。
最底層的光譜,勾勒出了另一雙眼睛的輪廓。
那是一雙......我無比熟悉的眼睛。
我每天都會在鏡子裏看到的眼睛。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我顫抖著手,將光束緩緩下移。
鼻子,嘴唇......
紫外光下,一張輪廓模糊但依稀可辨的臉,從林若微的肖像下浮現出來。
那張臉,分明就是我自己!
這幅畫的底層,畫的不是林若微!
畫的是我!
我猛地回頭,看向陸承,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陸總,你費盡心機找到我,不是因為我的修複技術天下第一,對嗎?”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工作室裏,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未曾察變的顫抖。
“你聘請我,隻是因為這張臉。”陸承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引以為傲的冷靜自持,此刻土崩瓦解,隻剩下被戳穿秘密的震驚和慌亂。
“我......”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一步步向他走近,將檢測儀的光束對準自己的臉,又猛地移向那幅畫。
“她是誰?”
“畫裏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到底是誰?!”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
陸承閉上眼,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吐出三個字。
“陸晚星。”
“我的雙胞胎妹妹。”
轟的一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雙胞胎妹妹?
“她......已經去世五年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悲傷和壓抑。
“這幅畫,原本是沈越畫給她的。”
“他們是戀人。”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拚湊完整。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陸承對這幅畫如此執著,為什麼他對沈越懷有那麼深的敵意,又為什麼......他會找到我。
“我妹妹去世後,沈越悲痛欲絕。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麵對陸家,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幅畫。”
“所以,他用另一張臉,蓋住了晚星的臉。”
“那個人,就是當時正瘋狂追求他的林若微。”
多麼荒唐,多麼可悲。
林若微以為自己是沈越的繆斯,是陸承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殊不知,她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覆蓋在死亡之上的,華麗的替代品。
而我,因為一張和逝者一模一樣的臉,被卷入這場不見天日的愛恨糾葛。
我成了替身的替身。
“你為什麼要修複它?”我看著他,“你不是應該恨沈越嗎?恨他用別的女人玷汙了你妹妹的畫?”
“我恨!”陸承的眼眶瞬間紅了,情緒激動地低吼,“我恨不得殺了他!”
“但我更想......再看看晚星。”
“我想把屬於她的東西,一點一點,從林若微那張虛偽的臉上剝下來。”
“我找遍了全世界的修複師,他們都說風險太大,很可能會徹底毀了這幅畫。”
“直到我看到了你的資料,看到了你的照片......”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狂熱又絕望。
“蘇晚,你和晚星長得一模一樣。我相信,隻有你,隻有你能把她帶回來。”
我隻覺得一陣惡寒從腳底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個人,已經瘋了。
他不是在修複一幅畫,他是在進行一場招魂儀式。
而我,就是他選中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