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婉秉著一點未泯的善意,開口提醒:“傅斯年,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她結個婚已經傳遍十裏八鄉,到底是喜事,哪怕男方成分不好,老頭子想起來也高興,畢竟人長得好看,也算賺了!
要是有朝一日,離婚的消息也像今天似的傳遍村子,成為村民飯後的笑料。
這臉,她丟不起,薑家也丟不起。
老頭子更受不住!
“你後悔了?”傅斯年回過頭來,嗓音低沉帶著幾分不確定。
三百塊彩禮確實要高了,可他沒辦法,家裏困難,處處都需要錢。
“後悔?”薑婉搖了搖頭,目光變得堅定,甚至意有所指:“我薑婉做事,從來隻向前看!”
“那就好。”傅斯年下頜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我傅斯年做事,最重承諾!”
薑婉挑了挑眉,原先心裏湧上來的一點微弱愧疚感,瞬間消散。
既然做了決定,再苦再難都要自己走下去,怨不得旁人!
回到家,薑家小院裏站滿了來看熱鬧的鄉親。
大家都想看看,到底是多膽大的男人,竟然敢嫁進薑家給殺豬匠當贅婿!
隨著傅斯年的走近,無數雙打量驚愕的視線落在傅斯年身上,縱然他是個男人,此刻耳根也隱隱有些發燙。
“快看,人來了!”
“呦,這麼俊啊!難怪會讓薑婉收心,答應成家!”
“俊倒是俊,就是成分不太好,可惜了......”
“笑話,成分好的,誰會把兒子嫁給殺豬匠當贅婿?”
“大喜日子,滿嘴噴糞的話都憋住!”王村長眉心蹙了蹙,警告的視線掃過在場的眾人:“都忘了?咱們村養豬場怎麼來的?”
人群中錢婆子自覺失言,訕訕地閉上嘴巴。
她大孫子還在養豬場幹活,要是因為她這句話被辭退了,她可真是惹禍了!
不行,一會得找個機會和薑婉道歉。
村裏人說話沒個遮攔,擔心傅斯年不適應,薑婉並沒在院子裏停留,直接帶他進了堂屋。
薑大山坐在正中主位上,看著傅斯年跟在薑婉身後,臉上的笑容怎麼都壓不下去。
“這是我爺爺。”薑婉開口。
傅斯年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跪在地上,語氣恭敬:“爺爺,請喝茶。”
“誒,好,好,好!”
薑大山高興的合不攏嘴,一連說了三聲好!
了卻一樁心事,今晚可以踏實地睡個好覺!
接過茶缸,薑大山喝了一大口。
不錯,孫女婿端的茶就是甜!
盼了孫女婿這麼多年,他可不能小氣!
薑大山在褲兜裏掏了掏,掏出一個鼓囊囊的手絹,展開手絹,裏麵是一張張的毛票票。
粗糙的手指捏起最大麵額的毛票票遞了過去。
看熱鬧的鄉親們瞪圓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娘嘞,薑大山真是高興瘋了!
以往村裏長輩們給新媳婦改口錢,條件好的,頂天了也就一毛錢。條件差的,一分不給的也不在少數。
反觀今日,薑大山竟然掏出了五塊錢!
對,不是五分,也不是五毛,而是五塊錢!
拿五塊錢給一個下放資本家少爺,剛過門的贅婿,薑大山要不是高興瘋了都做不出這種事情!
眾人心裏暗罵薑大山瘋子,同時心裏又湧出無限懊悔。
原來薑大山這麼有錢,早知道就讓自己兒子入贅他家了!
半空中,粗糙寬厚的手拐了個彎,本該在傅斯年麵前的五塊錢竟然出現在薑婉麵前。
薑大山齜著大牙笑著:“改口錢先讓婉婉替你拿著。”
薑婉:“......”
真是她的好爺爺,繞這麼一大圈,就是為了把錢給她!
確定這樣不會招恨?
薑婉接過錢,略帶歉意的解釋:“我爺爺這人愛開玩笑,你別在意。”
“放心,我不會介意的。”傅斯年嘴角上揚,露出溫柔的笑容。
他慶幸這筆錢不是給他的,無功不受祿的道理他懂!
鄉親們沒想到轉了一圈,錢最後還是進了薑婉手裏!
剛才後悔沒讓兒子入贅薑家的鄉親們又慶幸起來,幸好沒給薑家當贅婿,十裏八鄉都知道,薑婉潑辣凶悍,想從她手裏摳錢出來,比登天還難!
禮成之後,薑大山就讓薑婉帶著傅斯年回西屋歇會。
新婚頭一天,孫女婿白天得養精蓄銳,晚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
近幾年年景不好,各家各戶糧食都不富裕,遇到紅白喜事鄉親們都是單純看個熱鬧,沒人會留下吃飯。
畢竟自家糧食還不夠吃,哪舍得拿出來讓旁人吃!
贅婿也看了,人也零零散散走的差不多了。
薑大山簡單收拾了一下院子,進灶房準備做飯。
屋裏薑婉正在和傅斯年介紹家裏的情況。
“我家人口簡單,沒有那麼多規矩。東邊堂屋是爺爺住的地方,咱們就在西屋住。推開門出去就是洗澡的地方,西南邊角落是茅房。”
該說的說完,薑婉疑惑地詢問:“你坐唄,一直站著幹什麼?”
自從他進房間後,一直在那站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虐待他,讓他罰站!
猶豫了一瞬,傅斯年開口詢問:“有水嗎?”
“啊?”薑婉愣了一下。
抬眸看到傅斯年喉結上下滾動著,緊抿嘴唇,薑婉恍然大悟。
“你渴了?想喝水是吧?我給你倒。”薑婉拎起桌上的竹編外皮暖水壺就要倒水。
“不......不是喝水,我......我想洗澡......”傅斯年耳尖染上幾分緋紅,頗有幾分難為情。
薑婉望了眼窗外,天邊還有幾分光亮,還沒有完全黑透。
資本家少爺都這麼急切?
“飯還沒吃就洗澡入洞房?是不是有些太早?”心裏這麼想,薑婉直接問出來。
“不,不是的。”傅斯年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緋紅,呐呐地開口解釋:“我......我沒想那麼多,天熱,身上汗味重,這幾天都沒洗澡。”
倏地,薑婉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一直站著,不坐下來,原來是覺得身上臟,怕弄臟了她的床。
“家裏有水,我這就給你燒水。”薑婉站起身就往外走。
想到她幫自己燒洗澡水,莫名地,傅斯年臉有些微微發燒。
他向前邁了兩步,忙不迭張口:“我來,我會燒水!”
薑婉擺了擺手,“你在屋裏呆著,一會水燒好後,我叫你。”
新婚頭一天,人還沒適應,哪能讓人下廚燒水?
在薑婉的堅持下,傅斯年隻好待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