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什麼新鮮事,文姝早已料到。隻是齊家一登門,就意味著事情正在朝前世的方向發展。
而她,絕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文姝回到文府的時候,前廳齊平治父子早就等候多時了。
安陽府知府、文家老爺文燾喝過一盞茶,再得到下人傳話之後,與齊家父子客套兩句,出了門。
“爹。”
文姝對文燾的感情稱不上複雜,最多隻是單薄,甚至是陌生。
文燾年約四十,蓄著一把山羊須,瞧見她乖巧等在廊下便笑著走過來,“姝兒啊,你齊伯伯早就有和咱們家結親的意思,你知道吧?”
文姝點頭,“女兒不好談論這些,不過娘親說文軒哥在我落水昏迷時日日探望,女兒也能猜到一些了。”
“好。”文燾摸了把胡子,“成軒這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端良,頭腦靈活,來年必能高中。這樣的門第家世也不算委屈了你,你覺得呢?”
文姝彎唇一笑,“自古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姝兒都聽爹爹的。”
送走文燾,文姝也歇了和齊家人周旋的心思,沿著花廊往後院走去。
含香跟在文姝身邊多年,兩人一同長大,最是知心不過。
有些微妙的情緒被含香捕捉到,她亦步亦趨跟在文姝身後,道:“姑娘怎麼看著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不喜歡齊家郎君?”
“喜歡?”她咂摸這個詞,忽而嗤笑一聲,“喜歡這種東西,可以偽裝也可以做戲,含香,你要知道,這些表現出來的歡喜或許都是假的。”
見她呆滯,文姝忽而提唇一笑,換了副神色,鬆快道:“走吧,還約了重要的人。”
文姝口中重要的人正是莊妍。
齊府的人一走,莊妍便登了門,幾乎是前後腳的功夫。
偏院玲瓏居內,年輕的女子檀口微張,驚訝道:“齊家郎君?可是通判府上的嫡次子?”
“正是。”文姝叫人奉了茶,桌幾上擺著兩盤冰鎮過的甜果兒,鮮脆的很。“你如何想?”
一女子著淡粉衣衫,撚著顆果子出神,正是莊家娘子莊妍。
此刻倒像是被指尖的冰涼鎮到一般,回過神來,“這位齊家郎君屬實見的不多,不過,這半年來他倒像是格外中意你。”
莊妍抿開唇角,露出一對清淺的酒窩,“我記得,去年年末咱們安陽府的幾個父母官聚在一起,齊家郎君不也是來了?”
文姝笑看她一眼,“那吳參軍府上的郎君也來了呢。”
“這倒也是。”莊妍想了想,促狹笑道:“前幾日你失足落水,我可是聽說齊府郎君日日都來探望,可見對你是上了心的,今兒個齊通判又親自來了,我猜這婚事八成就是定下了。”
文姝倚在竹木椅上,兩隻手剝著果皮,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
莊妍說完臉色又垮下來,失落道:“你若是出嫁了,咱們姐妹便不能時常聚在一處了。”
文姝抬起頭來,“那倘若有一日,世事傾覆,你我再也無相見的可能,你當如何?”
“怎會?”莊妍看她,“你我生在安陽府,安陽就是咱們的家,離了家你還想去哪?”
見她沒應話,莊妍笑道:“倘若真有這麼一天,我一定想方設法去見你。”
莊妍是午膳後離開的,周韻笑吟吟從前頭過來,言說齊府請了媒人要合他們二人的八字。
文姝並不驚訝,隻是拿話應著。
方才莊妍來,話裏話外對齊成軒也並不了解,這口口相傳的好名聲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她總得好好探探。
“姝兒,你怎麼了?”周韻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伸手點了點她的額心,“難道是看醫書看傻了?”
周韻合衣在她身側坐下,“我聽說你這兩日老是往藥莊上跑?”
文姝眼皮一跳,警醒道:“取些常用的藥材而已,娘不是也讓我打理藥莊嗎?我總得時常去看看。”
周韻握住她的手,“藥莊什麼的,有底下人去看,你翻翻賬冊就成。藥莊是娘的陪嫁,等你成親的時候,這藥莊就隨你去,到時候打理起來也得心應手些。”
見周韻沒起疑,文姝暗自鬆了口氣,點頭應下了。
周韻又道:“你喜歡擺弄這些醫書藥材,娘都隨你去了,等嫁入齊府,雖說不用執掌中饋,可也得打理好二房上下事宜,往後可不能如此隨心所欲了。”
院內竹架上晾曬著許多幹藥材,有些是從貧苦人家手裏收過來的,有些是藥莊上種出來的,常見的不常見的她都見過。
小時候跟在外祖身邊學辨認藥材的時候,總覺得晦澀難懂,而如今她都能熟練的寫藥方了。
“娘,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是外祖的心願,我不想...”
周韻捏了捏她的手,“說什麼傻話?你是官家女,往後也會是官娘子,莫說是在安陽府,整個大盛上上下下哪有官家娘子出門行醫的呢?”
“女子行醫是下九流是三姑六婆,你想開藥行醫,可素來沒有這個先例的。”周韻輕歎一聲,“娘也隻是想讓你平安的度過一生。”
文姝垂下眼睫,“我明白。”
——
“你明白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大的事?!”
千裏之外的暨京城內,一聲怒吼險些頂翻了房頂瓦片。
少年人叉著腰一連晃了三圈,“這都多久了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舅舅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娘還活不活了?”
底下人單膝跪地一聲不吭,臉上帶著少見的懊惱,“是屬下失職,世子過了江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可要派人去尋?”
少年平複下情緒,“舅舅去安陽是有任務的,不能貿然打擾,說不定會打草驚蛇,可遲遲聯係不上舅舅,我心亦難安...”
底下人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隻聽少年道:“不若這樣,我悄悄潛伏過江,這樣既不用大肆搜尋也能找到舅舅,豈不是兩全其美?”
底下人臉色一黑,“小主子,世子走前吩咐了,不能讓您離開暨京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