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還年輕,千萬別做傻事。”
幽深地牢中,壁龕磷火閃爍,百餘刑具陳列四周,宛如森羅地獄。
中間刑柱上,縛著一名身穿鵝黃裙,青絲如瀑,眉眼似畫的女子。
她的氣質從容恬淡,與地牢幽森的環境格格不入。
即便此時兩手被縛,綁在中間刑柱上,也依舊不慌不忙,語氣平靜地勸解著眼前人。
隻可惜,被勸的人並無太大反應。
江厭手持布袋,不時從中抓出一把猩紅色的細砂,均勻的灑在刑柱四周。
一個晦澀玄奧的陣法,正在他的細砂描摹下逐漸成型。
“我乃是星宿劍仙沈秋河坐下二弟子,傷了我的後果你承擔不起的。”
見他不為所動,女子語重心長的再次開口。
“仙子如此資質,傷了多可惜。”
最後一把細砂灑落,陣法徹底完成,江厭笑容淡淡的抬頭看向被縛佳人。
蘇挽雲一愣,視線轉向腳下陣法,“那道友這是?”
“這是血冥束魂陣,束縛魂魄用的。”
“什麼!?”
“仙子天生劍體,又是難得的金丹境強者,隻要束住魂魄煉祭為血奴,必能成為我手下一大頂級戰力。”
“你......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一向從容的蘇挽雲此刻瞳孔劇睜,徹底無法鎮定了。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身穿血色玄衣,麵容俊朗又帶著一絲邪性的青年。
“你可知我的身份!”
“知道呀,九千裏東流海大名鼎鼎的挽雲仙子誰不知道。”
“那你還敢!?”
“有何不敢,要說還是仙子難得來血冥宗,給了我這個機會呢。”
“可惜隻來了你一個,要是再來幾個就好了。”
江厭有些可惜的自語,手上光芒一閃又多出一枚赤紅色的葫蘆。
倒懸葫蘆,猩紅中泛著金光的血水從中流出,均勻地灑落在細砂之上,與之融彙,凝結。
見他行雲流水的布陣,蘇挽雲真慌了。
“年紀輕輕手段就如此惡毒,你與那些被放逐的魔修何異!”
“仙子才知道我是魔修麼?”
“......”
蘇挽雲才想起來,眼下自己正身處血冥宗。
這是東流海域中的三大魔門之一,眼前人從穿著來看就是血冥宗弟子。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啊!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沒必要用這種下作手段。”
沉默。
“修行之人要將道義放在第一位,你這樣做不怕遭天譴嗎?”
“......”
回應她的隻有窸窸窣窣的細砂落地聲。
“殘害對星宿門人,一旦敗露,九千裏東流海都將再無你容身之所!”
江厭不語,隻是一味的布陣。
蘇挽雲徹底絕望,抱著最後一絲期望說道:“你也是血冥宗弟子,可能身份低微並不清楚,我其實是你們門內大師兄韓融機邀請來的客人。
他想和我們大師姐切磋以突破境界,便抓住我要挾師姐前來,我隻是在配合他。
你做這種事不說星宿劍派的反應,就是韓融機也會第一個殺了你的。”
“大師兄啊......”江厭終於開口了。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帥的不像話的麵孔。
“師弟你天生魔種,是將來要扛起我魔道大旗的人。
不要為世俗的善惡觀所束縛,殺人放火做任何事都不必顧忌,自有師門為你撐腰......”
穿越之初,就是那個比他還像主角的人救下了他。
此後拜入血冥宗,跟在他身後修行成長,聽他孜孜不倦的教誨。
稍傾,江厭回神,咧嘴輕笑,“大師兄應該不會怪我的。”
“你......”
“轟隆!”
一道劇烈的轟鳴從地牢上方傳來,打斷了蘇挽雲的話語。
強烈的震動似的鬼火搖曳不斷,照在刑架上投出的陰影扭曲似鬼臉。
察覺動靜,蘇挽雲麵色一喜,“聽到了嗎,師姐已經打過來了,你快停下,我可以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
“是要快一點了。”江厭不再廢話,拿出最後一件物品。
是幾篇古樸玄奧,質地堅硬的殘頁。
將殘頁擺放在四周陣眼上,他拿出一把匕首,伸出手指輕輕劃下。
殷紅的血液自手指滲出,聚攏成血珠自空中滴落——
嘩!
血液接觸到陣眼的瞬間,猩紅色的火焰轟然炸起。
蘇挽雲麵現驚懼,匆忙張口:“不要......”
話未說完,幾道鮮血凝結的鎖鏈就自陣眼殘頁中迸發,帶著金鐵之聲射向刑柱,頃刻插入她周身七十二處穴竅。
江厭立於陣前,手上快速結印,口中念念有詞:“惶惶十萬骨,淒淒百萬鬼,身成吾兵,魂化吾仆......”
蘇挽雲瞪視身前念念有詞的江厭,自己說了那麼多,這瘋子根本一點也沒聽進去。
而此時——
“噬純靈之道體,成天地之造化......——束!”
江厭完成結印,念下最後一句法咒,同時抬手向前一點。
陣中的鎖鏈驟然收緊,始終沒停止掙紮的蘇挽雲,身形頓時停滯。
她能感受到體內強烈的束縛之力,金丹境的強橫神魂,卻無法與這股力道相抗衡。
震驚、恐懼、不甘、難以置信。
“怎會......如此......”
最終,各種複雜的心緒逐漸消退,眼睜睜看著神魂一點點與肉體脫離,隻在心底發出一聲絕望的哀歎。
她是星宿劍宗沈秋河坐下二弟子,是年紀輕輕邁入金丹境,以善良溫婉贏得仙子美名的青顏才俊。
她尊師愛友,為讓師姐突破無情道,奔波千裏來到血冥宗,完成一次本該是再正常不過的正魔合作。
可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會死在一個名字都沒聽過的蟊賊手上啊?
......
轟隆——
血冥宗上空,狂暴劍氣縱橫,滔天血氣血氣彌漫。
一黑一紅兩道身影忽隱忽現,不斷碰撞中,泄下陣陣能量。
“轟!”
樓宇倒塌,懸崖崩裂。
地麵上,無數血冥宗弟子抬頭仰望,驚恐的看著這末日一般的景象。
不知過去多久,戰鬥漸歇,雲間傳來一道冰冷的喝斥:
“韓融機!七日後若不放出師妹,本座定親手屠滅你血冥全宗上下!”
惶惶天音落罷,恐怖的威壓散去。
血雲之中,一道身穿赤色火雲袍的身影飄然落下。
“大師兄!”
“師兄!”
“您沒事吧!”
為首的幾名師弟師妹急忙迎了上去,看到師兄的樣子都是一驚。
此刻的大師兄,頭頂火雲冠早已碎裂,披頭散發,渾身衣服更是破裂不堪,狼狽無比。
被圍住的韓融機並無大礙,隻是有些氣憤的感慨,“這瘋女人,幾個月不見又變強了。”
“師兄,要不還是放了挽雲仙子吧?”二師弟劉季神色擔憂的提議。
其他人立即附和:
“是啊,蘇挽雲身份特殊,若是事情鬧得太大就無法收場了。”
“這女人殺人不眨眼的,沒有師尊坐鎮招我們恐怕應付不了。”
“破鏡不一定要找她,我們找隔壁合歡宗也是一樣的。”
......
韓融機抬手打斷他們的勸阻。
“放心吧,已經說好了七日後進行生死比鬥,屆時不論結果如何,讓挽雲仙子回去就是,不會有事的。”
他自然明白師弟師妹們在擔心什麼。
師尊血冥老祖出海已有三年,門內無太多高手。
若真衝突起來,他們擋不住星宿劍派的報複。
但這本身並不是什麼不死不休的事,隻是一次對雙方都有益的合作而已。
他要通過極致的生死比鬥來破鏡,對方也需要,東流海上又恰好隻有他和星宿劍派清風仙子兩人即將破鏡。
但對方心高氣傲,不屑於和魔門交流,是蘇挽雲牽線搭橋才促成了此次事件。
比鬥過後不論結果如何,放挽雲仙子回去,解釋清一切就好了。
“對了。”心想著,他看向劉季,“挽雲仙子呢?”
“回師兄,方才我們欲助你對敵,便讓小師弟先看著了。”
“小師弟!?”韓融機眉頭一跳,心沉到了穀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