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師父，藥苦。”

“良藥苦口很正常。趁熱，喝了它。”

肖章一臉不情願的從師父手中接過青花瓷碗。他看了眼碗裏的藥，跟黑芝麻糊一樣的粘稠。

裏麵咕嘟冒泡，讓人難以下咽。

但在師父近乎威脅的目光下，肖章也隻能捏著鼻子，艱難將碗裏的藥盡數吃下。

見碗底已經幹了，師父緊繃的眉頭舒展：“吃了藥，病才能好。病好了，才能離開。”

“啊對對對。”

肖章敷衍回答。

當初說好的吃藥三年痊愈，三年又三年，如今已經十八歲了，還要繼續吃藥。

這說明什麼？

說明我根本沒病......

“師父，藥已經吃完，到了學習功課的時間了，徒兒先行告退。”

肖章先是恭敬作揖，舉止儒雅。下一秒，嗖的一聲朝著門外拔腿就跑。

“你這孩子，慢些別摔著......毛毛躁躁，會出亂子的......”

然而此刻的肖章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人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師父無奈搖了搖頭。

他頭戴黃冠，身穿青衣，雲鬢雙垂，正對著眼前的供桌。

供桌上，放著兩根香燭。一根點燃，另一根也點燃了。

嫋嫋煙氣飄入師父的鼻中，臉上頓時露出滿足表情。

他拿出三根香點燃，在香爐的後麵，放著一塊靈位牌。

上麵赫然寫著他自己的名諱。

他對著自己的靈牌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在了滿是香灰的爐中。

......

“呼，那個藥苦死了，下次再也不想喝了。”

肖章嘴裏喋喋不休地抱怨。

自從十年前，師父說他病了，從那時候起就每天不間斷地吃藥，一直吃到現在。

剛開始，肖章也確實認為是自己病了。

可後來發現，原來病的不是自己，而是師父和師兄們。

師父整日對著供桌神神叨叨，逼迫自己吃藥，不吃就要受到責罰。

至於師兄們，也和以往不太一樣。

唯獨自己初心不改。

“肖章，過來。”

就在肖章走來路上，心裏想著事情的時候，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抬頭望去，就見到一個儒雅隨和的男人正在不遠處的樹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自己。

這是他的二師兄。

他是個讀書人，整日裏抱著書，嘴裏說著之乎者也。

整個宗門內，就屬二師兄懂得最多，跟二師兄學習功課是每天必做的事情。

隻要是跟二師兄講道理，即便是師父也得敗下陣來，最後還得靠拳頭解決。

肖章三步並兩步的來到二師兄跟前。

二師兄的旁邊放著一個香爐，他深吸了口香氣，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緊接著看向肖章道：“今天咱們繼續學習聖人之言。在此之前，先溫習下昨日的內容。君子不重則不威，是何解？”

肖章開口道：“君子如果下手不重的話，就不能樹立自己的威信！”

二師兄滿意點頭。

他繼續翻看古籍，問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何解？”

“夫子表示不想說話，用怪力把對方打到神誌不清。”

二師兄再問：“既來之，則安之呢？”

“既然來到這裏，就安心的葬在這裏吧。”

二師兄對肖章的回答很滿意。

“孺子可教也。”

二師兄舔了下手指頭，然後翻閱古籍：“今天來學習新的內容...”

話剛說一半，肖章注意到一個嬌小的身形此刻倒吊在樹枝上，晃來晃去。

頭上一對雙馬尾自然的垂落，隨著身體而搖擺。

小臉上雖然有著笑容，卻沒有小女孩該有的天真爛漫。

肖章詫異道：“大師姐，你怎麼突然來了？”

“嘿嘿，人家無聊嘛。小師弟，陪陪我。”女孩咯咯笑著，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二師兄聞言，當即站起身。

腦袋跟撥浪鼓似的搖晃：“他要學聖人之言。”

“呸呸，什麼聖人之言，迂腐的窮酸。”大師姐吐槽道。

她一個翻身落在地上，就想要動手將肖章帶走，二師兄急了，起身攔在麵前。

“沒學完之前，不能走！”

“要跟我動手嘛~”

女孩眯著眼睛，一把抓起香爐裏麵的香，大口咀嚼。

二師兄臉色微變，連忙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以理服人！”

“行。”女孩點了點頭。

然後她從後背拿出來一塊磚，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理字。

二師兄盯著女孩手裏的磚，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女孩嘿嘿一笑，“一個考不進仙朝朝堂的迂腐書生，教不了什麼有用的。”

“你你你！我滿腹經綸，知曉古今！我落榜純粹是因為文運被奸臣把持...”

看著二師兄義憤填膺，肖章歎了口氣。

二師兄又開始了。

隻要聊到他落榜的經曆，就會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什麼一場大雨毀掉了他的科舉。

什麼動了權貴的利益，寒窗苦讀十年最終敗給了權勢等等。

最後發現打進去遠比考進去更加容易，直接將那仙朝朝堂殺的血流成河......

二師兄站在樹下滔滔不絕地訴說著自己曾經過往。

卻沒發現大師姐已經拉著肖章悄悄溜走。

......

女孩雙手勾住肖章的脖子，整個人就這麼掛在他的身上，肖章則是習以為常。

“小師弟，想什麼呢？”

女孩湊到肖章的耳邊，聲音輕柔。

肖章看著遠處，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師父才能讓我出去。他總說治好了病就可以出去，可我好像就沒有病...卻還要整天吃藥。”

“嘿嘿，師父說的肯定沒錯。再說了，出去有什麼好的？你現在都不能修煉，你的病，都是外麵那些人害的。留在這裏，我們陪你、保護你，難道不好嗎？”女孩笑聲清脆，寵溺地摸著肖章的腦袋。

肖章沉默。

就在這時，女孩突然抬頭，純淨的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又有人闖進來了。就是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小師弟可要當心，不要被騙。外麵來的，全是壞人，他們都該死。”女孩出言提醒。

肖章點了點頭，大師姐說的對。

......

與此同時，有一眾人正朝著肖章的方向走去。

他們神情緊張，內心忐忑。

“老大，這裏太邪門了。聽說能夠來到這裏的人就沒有活著出去的。要不然，咱們先原路返回，召集人手再來吧？”

“少廢話！繼續前進，誰也不能後退！”

眾人聞言，心裏哪怕畏懼也隻能硬著頭皮跟隨。

沒過多久，他們透過草叢，看到了不遠處的肖章後，眼裏都露出震驚之色。

“怎麼會有活人？！”

“這小子，自言自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