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堅持在紙上寫日記,說上麵都是對我的情話,卻不讓我看。
我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偷偷打開,看清的一瞬間僵在原地。
三月十七日:
【時嶼工作太拚命了,我很擔心他,把他的公司給阿沉吧,時嶼就能好好歇歇了。】
六月五日:
【把時嶼一年的健康換給阿沉,他一向身體好,不會有事,就算生病了我也會給他治好。】
十月八日:
【把婆婆剩下的壽命給阿沉,她日子也沒幾天了,這樣時嶼還不會太累。】
屬於我的一切被她幾個冰冷的文字輕易換掉。
我憤怒的要撕掉這本日記,沈念歡卻衝過來將我推倒在地。
她輕撫著我的眼睛:
“時嶼,你一向心軟,阿沉因為我才變成那樣,你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她笑著吻我,腳卻踩在我的手腕,骨頭碎裂的聲音異常清晰。
我瞬間慘叫出聲,一陣暈眩,冷汗直冒。
她轉身拿起筆在日記本上寫下:
“就用你的這點疼提前替換掉阿宇明天治療的不舒服,值了。”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將我的痛苦掩埋。
直到一日她要將我的心臟換給陸沉。
【把時嶼的心臟和阿沉交換,我會再給他找合適的心臟的,但阿沉等不了了。】
我瘋了似地想搶過日記本,但被她用花瓶打中頭部,血濺在日記本上。
就在絕望之時,日記本主人的名字突然變成了我。
一行小字浮現在眼前:
“現在你想用她的什麼東西做交換?”
......
1.
腕骨斷裂的疼痛讓我一陣暈厥,冷汗直冒。
發抖的身體緊貼在冰冷的地麵上,沈歡的腳依舊狠踩著我的手腕。
她的動作毫不遲疑,好像斷裂的不是我的骨頭,而是路邊的一根樹枝。
像從前每次說愛我那樣,她輕吻著我的唇角,在我耳邊溫柔低語:
“時嶼,忍一下,明天阿沉又要加重治療了。”
“他受不了那樣的疼的。”
我渾身顫抖,眼淚布滿全臉,狼狽的像隻流浪狗一樣。
我不解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個早晨還在因為我被針劃破而緊張落淚的妻子。
現在卻能毫不在意地踩斷我的手腕。
而這一切不過是為了那個叫陸沉的男人。
她合起寫好的日記本,終於將腳從我的身上移開。
我身上的疼痛瞬間加劇。
除了骨頭斷裂的痛還有針尖刺入皮膚的痛,我下意識蜷縮成一團。
桌子上的日記本散發出一陣詭異的微光。
沈歡輕柔的托起我斷掉的手腕,緊緊抱住我:
“忍忍就好了,很快就過去了,我會陪著你。”
她手指在我手腕處輕輕撫摸,好像這樣我就會不痛了。
“沒關係的,馬上就沒事了。”
她安慰的話,我聽了卻隻有恐懼和厭惡。
“時嶼你最心軟,受一點痛而已,就能讓阿沉明日順利紮針治療。”
“你也覺得很值得對吧?”
她不顧我撕心裂肺的痛和我折斷的手腕,隻為了讓陸沉紮針不疼。
還說很值得。
看著她對我露出的笑容,我隻感覺到胸腔噴湧而出的憤怒。
我恨不得用刀將她那顆偽善的心挖出來喂狗。
可我連抬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上的痛終於一點點散去。
沈歡捧起我的臉,用手一點點擦幹我臉上的淚。
輕柔的動作仿佛我依舊是那個她最在意的人一樣。
我在她的攙扶下回到了臥室,她遞給我一杯溫水:
“喝點水緩緩,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我會給醫生打電話讓他立刻過來。”
我看著這個曾經滿是愛意的地方,此時卻像身處陰冷可怕的地獄。
無力的靠在床頭,手腕處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
沈歡端著我最愛吃的餛飩走進來。
看著我蒼白的臉,她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可語氣卻無比淡漠:
“時嶼,你是我的丈夫,必須接受這一切。”
“我不能讓阿沉出事,他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
“當年是為了救我,他的心臟才出了問題的。”
2.
她端著碗的手不自覺收緊,眼底閃過一絲愧疚。
再次開口時像下定決心一般:
“我們是夫妻,理應共同承擔。”
“我隻是想讓他好好活著。”
我滿臉震驚的看著她,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
結婚八年,我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
她欠的債,卻要用我的一切去還,包括我和我媽的命!
我想質問她,可嗓子幹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整個人像浸入冬日的冰水,由內而外的寒冷。
她走到床前,用勺子盛起餛飩輕輕吹了吹:
“隻是你的一點錢,還有一點健康而已,以後你還有機會的。”
她將勺子遞到我嘴邊,眼底卻閃過一絲寒意:
“可是阿沉他身體不好,隨時都會出問題。”
“我隻能把一切都盡快的給他,你最是心軟,會懂的吧?”
我的心軟成了她逼我的借口,對我的傷害成全了她愧疚的愛意。
我躲開她遞過來的勺子,背過身躺下,枕頭浸濕一片。
身上的痛哪比的上心上的傷。
那顆曾因為她而熱烈跳動的心臟一點點冷卻安靜。
這時,門鈴響了。
醫生抬起我的胳膊時我疼的不自覺喊出聲。
沈歡走上前緊皺眉頭:
“你輕一點,時嶼他怕疼。”
聽著她的話,我幾乎要笑出聲,心裏卻一片淒涼。
她記得我怕疼,可為了陸沉她就裝作視而不見。
固定好胳膊以後,她送走醫生回來,給我理好淩亂的發絲。
她不動聲色的拿走我的手機,連同那個日記本一起帶走。
“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這些東西會讓你分心。”
“不利於你的恢複,我就先收起來了。”
她關心的言語間卻是對我的防備。
關上門的瞬間,我聽見她打了一個電話。
很快,門口來了兩個人,沈歡冷漠的聲音響起:
“你們看好時嶼,別讓他亂跑,有什麼事及時通知我。”
現在我連自由都失去了。
我看著胳膊上沉重的石膏,心裏的溫度逐漸冷卻。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沈歡低聲打電話安撫那邊的人:
“阿沉,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高興。”
“別害怕,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你放心治療,我不會讓你痛苦的。”
原來我的事業,健康,我媽的命都不過是她讓陸沉高興的工具。
喉嚨處有一股腥甜溢出,血濺紅了白色的繃帶。
我仰頭靠在床頭,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沈歡啊,八年的感情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
你的愧疚可真是昂貴。
那點舍不得徹底消失的愛,此刻反而成了恨意的幫凶。
它們冰冷地交織成網,一層層裹上來,呼吸都帶著刺痛。
陽光灑進窗戶,我卻渾身發冷。
漸漸的,腿上也莫名開始發軟腫痛,頭也越來越暈。
沈歡來的時候,帶了我最喜歡的滿天星。
她將花插好,看向我時笑得溫柔。
沈歡伸手想摸我的臉,我皺眉躲開。
她手僵在空中,眼底有一絲不悅,然後起身走向抽屜。
拿出一本房產證:
“時嶼,阿沉說想有一個自己的家,這個房子就換給他吧。”
3.
看清她手裏的東西,我不顧身體的疼痛,衝下床想搶回來。
老宅的房子是爸爸留給我最後的東西,與他有關的記憶都留在那裏。
沈歡讓門口的人進來拉住我。
身上的疼像是被撕扯開一樣,嘴唇都被咬出血來。
沈歡覆在我臉上的手依舊動作輕柔,說出的話卻像從頭澆下一盆冰水。
“時嶼,你沒了它不會有什麼事。”
“可是阿沉不一樣,他心臟不好,隨時都有危險。”
“我不敢賭。”
聽著她滿口都是對陸沉的擔心,想說的話被堵住,眼眶卻先濕潤了。
她輕易的幾句話就拿走了我視作珍寶的東西。
我看著她的眼睛,顫抖的聲音出賣了我的逞強:
“沈歡,你還記得結婚時對我的承諾嗎?”
她蹲在我麵前,將我擁在懷裏,卻聽不出一點波動:
“當然記得,不離不棄,禍福相依。”
“所以,我們要一起彌補阿沉。”
“我說過的,阿沉的心臟不好都是因為我。”
“你心軟,怎麼忍心看阿沉難受?”
她把自己的債牢牢地綁在我身上,讓我逃無可逃。
說完她起身離開,我被扔在地上,連痛都感覺不到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發現自己的身體發生了好多變化。
我引以為豪的建築知識和管理經驗都從腦海中消失。
我一向烏黑茂密的頭發開始脫落,出現了好多白發。
甚至後來我連笑都不會了。
而沈歡除了回來拿換洗的衣服,很少出現在我麵前。
每次出現也隻是打量著我,彷佛是在看我還有什麼可以換給陸沉的。
她依然讓人看著我,不許我出去。
有一次我忍不住用刀對著她想讓她放我走,她輕輕一甩,我就撞到牆上。
刀子在腿上劃出長長的一道血痕。
沈歡將我扶坐在沙發上,拿過藥箱替我上藥,不耐煩的開口:
“你現在的狀況適合出去嗎?你能不能不要耍小孩脾氣了?”
她對我滿是埋怨,卻隻字不提我為什麼變成這樣。
陸沉的電話響起時,她毫不猶豫地放下藥衝了出去。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裏名為愛意的高牆逐漸坍塌。
後來每天我身上都會有莫名的疼痛,隻能自己獨自忍受。
而陸沉的社交動態裏,全是沈歡的身影。
她陪他散步,陪他做手工,還親手為他下廚。
那些曾經我要求好多次她才會答應的事,陸沉隨口一提便都能做到。
沈歡再次出現在家裏時,是帶著陸沉一起來的。
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一隻貓。
“陸沉最近狀態不太好,讓他來這裏住我放心。”
“時嶼,我們是夫妻,你一定能理解的。”
她又一次用這句話牢牢將我拴住。
在她的這場愧疚遊戲裏,我是唯一的那個輸家,逃無可逃。
她走到我麵前,語氣平靜的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
4.
“阿沉需要開闊的房間,你搬去客房吧。”
我手心不自覺攥緊,雙目通紅:
“拿走我爸媽的房子還不夠嗎?”
“這裏是我們的婚房,是我們兩個人的家!”
她舉起我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態度卻依舊強勢:
“時嶼,你要以大局為重,阿沉的身體最重要。”
又是為了陸沉,隻要是他,我就必須退讓。
她挽著陸沉的胳膊走進了屬於我們的臥室,而我被留在外麵。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殘存的那點愛意徹底消散。
我轉身,走向最角落的客房,將那屋裏的歡聲笑語都淹沒在緊閉的門裏。
晚上,我起身想出來倒杯水。
一開門,那隻貓就衝了進來。
它路過我的瞬間,我就止不住的打噴嚏,沒一會渾身就開始發癢。
我對貓毛嚴重過敏,沈歡竟然讓它隨意的在家裏活動。
我忍著不適好不容易抓住了它,正要放到院子裏。
對麵臥室的門開了,陸沉紅著眼從我的懷裏搶過貓。
“時嶼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怎麼能這麼對待貓呢?”
沈歡出來時,瞥見陸沉濕潤的眼角,眼底滿是不悅:
“時嶼,我不要求你能照顧阿沉,但是你也不能欺負他吧?”
我下意識解釋:
“不是的,你不記得我過......”
“夠了!”
我話還沒說完,她就不耐煩的打斷。
“我早就和你說過,阿沉不能情緒波動,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她甚至沒有看見我脖子上過敏的抓痕,就來指責我。
說完她轉頭看向陸沉,語氣溫柔:
“好了,阿沉,這樣的事我保證不會發生了。”
“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你的身體受不住的。”
我已經想不到她上一次這樣耐心溫柔對我是什麼時候了。
她輕拍著他的背,將他哄著進了臥室:
“明天我帶你去你想去的那家店。”
手腕處剛好泛起的疼痛,像在嘲諷我隻是一個笑話。
她眼睛裏全是陸沉,沒再看我一眼。
我的過敏反應越來越嚴重,呼吸艱難,喉嚨腫痛,視線開始模糊。
我扶著牆,試圖摸回客房找藥。
卻聽見臥室裏傳來沈歡輕柔的歌聲,她在哄陸沉入睡。
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的死活,比不過陸沉的命,甚至比不過他的情緒。
最終我暈倒在走廊上。
失去意識的一瞬間,我竟然真的想不如死了算了。
醒來時,我躺在客房的床上,手腕被重新包紮過,過敏症狀也消退了些。
沈歡坐在床邊,麵無表情。
她語氣平淡:
“你醒了?”
“醫生來看過了,沒什麼大事,以後離阿沉的貓遠點。”
5.
我閉上眼,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是不記得我過敏,她隻是不在乎。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一件被閑置的舊家具,被遺忘在角落。
身上的疼痛依舊不時襲來,有時是針紮般的刺痛,有時是骨頭裏滲出的酸軟無力。
而陸沉在沈歡無微不至的照顧下,臉色愈發紅潤。
他甚至能抱著貓在花園裏散步,笑聲刺耳地傳進我的窗戶。
沈歡偶爾會來看我,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目光。
她翻看我的眼皮,檢查我的皮膚,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剩餘價值。
“時嶼,你再堅持一下。”
她有時會這樣說,語氣裏聽不出絲毫溫度:
“阿沉最近情況很穩定,這都是你的功勞。”
我的心早已麻木,連恨意都變得稀薄。
直到那天下午。
沈歡急匆匆地衝進客房,臉色是從未有過的蒼白和恐慌。
她手裏緊緊攥著那本日記本。
“時嶼......阿沉......阿沉他突然心力衰竭,醫生說他可能熬不過今晚了!”
她語無倫次,眼神瘋狂:
“隻有一個辦法了,隻有一個辦法了......”
她猛地打開日記本,抽出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我心中警鈴大作,掙紮著想從床上起來:
“你要寫什麼?!沈歡!住手!”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我的呼喊充耳不聞。
筆尖劃過紙張,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我看清了那行字,血液瞬間凍結。
【把時嶼的心臟和阿沉交換,我會再給他找合適的心臟的,但阿沉等不了了。】
“不——!!!”
我爆發出絕望的嘶吼。
用盡全身力氣撲向她,試圖搶奪那本決定我生死的日記本。
那是我的心臟!
是讓我能最後活命的東西!
可她毫不猶豫地就要奪走,去換那個男人的命。
看見我衝過來,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你忍心讓阿沉死嗎?!
“阿沉他等不及了,我之後會救你的!”
聽見她的話,我氣血上湧。
“沈歡,你現在要的是我的命啊!”
察覺到我又要衝上來,她猛地抄起旁邊櫃子上沉重的花瓶。
沒有任何猶豫,用力砸向我的頭。
“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砰——!”
周圍立刻安靜了,但劇痛瞬間卻炸開。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下,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重重倒地,血濺在地板,也濺落在了那本攤開的日記本上。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我卻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從頭到尾,她的愧疚犧牲的人都隻有我而已。
意識開始渙散,絕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沒了我。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就在我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
那本被我的鮮血染紅的日記本,突然散發出微弱卻詭異的光芒。
封麵上,原本屬於“沈歡”的名字,如同被血水洗刷掉一般,緩緩消失。
緊接著,我的名字“時嶼”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現出來。
一行冰冷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小字,在空白頁上悄然浮現:
“現在你想用她的什麼東西做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