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當我發覺戶頭裏銀兩不翼而飛時,如遭雷殛。
麵對養父母詰問,我惶惶不安,滿心自責,隻道是自己不慎遺失了這筆銀錢,既辜負了父母為我做的籌謀,也辜負養父母的養育之恩。
直至他們無故誣陷於我,偶然瞥見養父母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冷笑,方才頓悟,原來在他們眼中,我始終是個拖累。
如今他們早已有了新的子嗣,而我苦苦維係的那點親情,在他們心裏,早如秋扇見捐。
思及此,我取出錢莊存票尋那掌櫃:
"掌櫃的,可否勞煩查查此戶頭的往來明細?"
掌櫃當即應允。
我把存票交予他,便回書院靜候佳音。
山長甚為賞識我的文章,知我家中境況後,特喚我至跟前,溫言道:“你隻管潛心向學,其餘諸事,自有老夫為你周全。”
我躬身謝過,方退出山長書齋。
剛返齋舍坐定,木門便被宋有德猛地推開,但見他怒容滿麵疾步衝至跟前,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筆墨紙硯俱跳。
"宋明軒!你竟敢將家書焚毀!"宋有德怒喝一聲,震得窗欞都在顫動。
我抬眸冷冷地掃他一眼:"書院清靜之地,伯父若要訓斥,還請移步外間。"
宋有德先是一愣,繼而暴怒,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狼毫筆,狠狠擲向牆角,指著我鼻尖罵道:
"就你這般從蒙學起就墊底的資質,也配進這書院?分明是吝嗇那十兩銀子!自你爹娘走後,便是我將你撫養成人,你肚子裏有幾根腸子我能不知道?"
我心尖微痛,俯身去拾那支筆,這是替同窗抄了整整七日經文才換來的筆,筆鋒尚新......
就在我彎腰之際,宋有德已抓起案頭我寫的文章,譏誚道:
“學業不精也就罷了,文章竟也抄旁人的。”
他把我的文章撕成兩半,折成紙扇模樣扇著風,說道:“一支禿筆也值得這般珍惜?快把十兩銀子拿過來,這點小事還讓我奔波一趟。”
我怒不可遏,劈手奪回批閱,"我已說了,無銀可支!"
恰在此時,齋舍門扉又被叩響,宋夫人那甜得發膩的嗓音透過門板傳來:"軒兒可在房中?"
不待應答,她已自行推門而入。
一見宋有德在場,眼中瞬間閃過一抹訝色,問道:“老爺怎會在此處?”
宋有德輕咳一聲,說道:“我來看看軒兒的學業情況,有何不妥?”
我垂眸,望著手中折斷的狼毫筆和被撕掉的文章,心中暗自思忖,這便是他所謂的“關心”?
宋夫人卻未察覺我的黯然,拉著我至回廊下低語:"軒兒,為何不見伯母派來的人?不過十幾兩銀子,不願給直說便是,何至於此?"
她蹙起柳眉,手扶腰際,擺出嗔怒之態:"速將銀兩取來,莫要惹我動了氣。"
我不禁苦笑,曾幾何時,隻要她露出這般神情,我便是傾盡所有也要遂她的願。
"我如今手裏並無銀錢。"我冷聲重複道。
"怎會無銀?你那戶頭上的二百兩銀......"宋夫人話音戛然而止,淩厲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最終落在我因長期飲食不調而略顯浮腫的腰腹處,她突然用鎏金護甲狠狠戳向我太陽穴,尖利的甲尖頓時劃出一道血痕。
"宋明軒!"她聲音陡然拔高,"你莫不是拿著這筆錢,在外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如今要留著銀錢......"她眼神嫌惡地掃過我,"莫不是留著去煙花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