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幽閉的走廊裏，警報聲、腐蝕聲、受傷者的呻吟聲交織。

江齊之渾身冰冷地站在長廊的中央，一手死死維持著不斷被劇毒侵蝕的蛛絲長矛，矛尖上貫穿著因吞噬好友肢體而變得詭異可怕的“寵物”。

門洞內，是他異變成怪物的至交好友、還有趕去搏命的組長。

劉長俊急促的聲音在他的通訊耳機裏響起：“江齊之！我啟動了強製鏈接！放空思緒，抓住那根線！共鳴開始！準備承受精神衝擊！成敗在此一舉了！”

聲音裏透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恐懼。

下一秒，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量，猛地攫住了江齊之的意識。

他的視野瞬間被黑暗吞噬。

不是右眼的信息麵板，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黑暗中心，有一點微弱的、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幽光，如同垂死的螢火搖曳著。

耳邊，傳來許青的聲音，但那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令人心碎的囈語和絕望的哀鳴：

“臉......好痛......好燙......像在燒......燒......”

“拿走......求求你們......拿走它......好疼......”

“都消失了......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好困......好黑......誰來......救救我......”

這絕望的低語，像針一樣刺入江齊之的靈魂深處。

他猛地“睜開”眼睛，全力撲向那一點搖搖欲墜的幽光，那是許青正在被瘋狂撕扯、即將徹底消散的殘餘意識。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觸及那點幽光的瞬間——

“哐當！”一聲巨響。

精神共鳴引導室外，那扇被撞破的合金門殘骸處，一個身著黑色作戰服、氣息陰冷的人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洞口邊緣。

黑暗和絕望的囈語如潮水，衝擊著江齊之的意識。

他感覺自己拚命劃著手臂，不顧一切地撲向許青僅存的意識。

觸手可及。

“啊啊啊——！！！”

現實中，江齊之身體僵直，如同被高壓電擊中，喉嚨裏發出一聲痛哼，臉色慘白如紙。

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持著蛛絲長矛的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

長矛尖端的“蝕光”〈小魚〉察覺到束縛的鬆動，掙紮得更加瘋狂，毒液瘋狂侵蝕蛛絲，蛛矛變得焦黑、黯淡。

精神世界，江齊之死死“抱住”了那團幽光。

在接觸的刹那，他感覺自己被拖拽進了另一個更恐怖、更破碎的世界那是許青意識深處的地獄。

【許青的意識碎片——混亂之淵】

畫麵有許青小時候被其他孩子推搡在牆角，被罵“醜八怪！”“沒爹沒媽的怪胎！”的場景。

有江青被誘導戴上麵具的場景。

在這些混亂的殘片核心，江齊之“看”到了。

那是一個懸浮在虛無中的......燃燒的臉。

這“臉”正是那隻詛咒麵具的形態，它在燃燒，卻沒有焚毀，反而在火焰的舔舐下顯得更加猙獰。

火焰核心處，一雙豎瞳，正死死盯著“許青”意識幽光的位置，不斷抽取著其能量，並將其汙染、注入那無盡的瘋狂低語中。

“這就是麵具的詛咒核心。”江齊之心頭大震。

他能感受到，這邪麵正在吸收著許青的痛苦、絕望和不甘，這是它力量的源泉，也是它磨滅許青人格、占據這具軀體的一個點。

而許青那點微弱的意識，就被包裹在這張邪麵燃燒的火焰裏，變得越來越黯淡，痛苦的囈語也越來越虛弱無力。

“江齊之！穩住意識！找到對抗那個汙染源的東西！許青潛意識裏一定有能對抗它的東西！找到錨點！”

劉長俊的聲音焦急地在現實和精神雙重層麵響起，通過精神鏈接帶著嗡嗡的回響，試圖將他拉回。

江齊之咬牙，強忍著自身精神被汙染源影響帶來的劇痛和眩暈，努力在許青那混亂的記憶碎片中搜尋。

對抗詛咒之物......那個點......

他拚命回溯那些閃爍的畫麵。

嘲笑......輕蔑......欺騙......痛苦......空洞的絕望......

突然，一個畫麵停了下來。

那是在江齊之剛剛得知父親車禍，請假離開學校的那天下午。

教室窗外下著淅瀝的小雨。

江落落站在江齊之空蕩蕩的座位旁，眼眶紅紅的。

許青走了過來，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別擔心，江叔會沒事的。有事叫我，我打架很厲害的！”

紙條下方，還畫著一個非常醜但非常努力想笑的小太陽圖案。

許青臉上沒有了平時搞怪的笑容，眼神裏是笨拙但真切的關心，還帶著點因為自己嘴笨而懊惱的別扭。

這個畫麵，甚至驅散了一些周圍記憶碎片的晦暗色彩。

“落落......小太陽......紙條......”江齊之的心猛地一震。

就是這個，關心。

不帶任何功利，甚至笨得有點可笑，卻是許青性格深處最本真、未被世故和傷害磨滅的那份赤誠。

“找到了！”江齊之在精神世界大喝一聲，意識猛地聚焦在那個畫著小太陽紙條的片段。

他將自己的意念注入這個畫麵，試圖讓它膨脹、燃燒。

嗡！

那畫著小太陽的紙條片段，在混亂的意識碎片海洋中亮起，散發出一圈柔和的淡金色光芒。

這光芒微弱卻頑強的抵擋著邪麵火焰的侵蝕，艱難地維持著那個空間。

許青那點意識接觸到這溫暖的金芒，頓時劇烈地閃爍了一下，像是溺水者吸到了一口空氣。

那痛苦混亂的囈語短暫地停頓了零點幾秒。

“有效！”江齊之大喜過望。

他立刻將這個畫麵作為矛頭，意識集中，向那懸浮在空中的燃燒邪麵撞去。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就在他的意識力量即將撞上邪麵火焰的刹那——

“停下。”

一個聲音直接闖入了江齊之與許青相連的精神鏈接。

這聲音並非來自劉長俊。

整個精神共鳴場域仿佛被投入一塊巨石的湖麵，瞬間狂暴紊亂。

那個江齊之好不容易構建起來、散發著溫暖的小太陽紙條場景，如同玻璃被重拳擊中，瞬間布滿了裂痕。

“誰？！”江齊之意識在鏈接中怒吼，感覺靈魂都像是被撕裂了一部分，劇痛難當。

他猛地“睜”開精神層麵的感知，順著那突兀插入的意誌延伸過去，想要揪出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