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之擰上瓶蓋,小魚滿足地吐了個毒泡泡。
手機突然震動:到了,校門口黑車。
他走進咖啡館,門推開一股熏人的香水味。
輪椅上的年輕富豪伸出手:“三百萬。”
“五百萬。”江齊之看著對方眼底的求生欲,“或者用詭幣結算。”
交易結束他抬頭,窗外電線杆上停著幾隻烏鴉。
江齊之低頭看著瓶內的小魚愜意地擺動著尾巴,鱗片邊緣泛著光,那是剛剛吞了奪麵怪遺留的力量。
泡泡浮上水麵,破裂時竟溢出一絲腥甜的氣息。
結束了。
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疲憊感席卷全身。
每一次戰鬥後都是這樣,但是又一次比一次厲害。
他長出一口氣。
嗡嗡嗡!
口袋裏的手機又震起來,他掏出手機:到了。校門口第三棵樹,黑色轎車。
他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自己發出消息通知對方前來交易靈兮草的地點,僅僅過去了不到十分鐘。
沒有猶豫,他捏緊罐頭瓶往那裏走,步子有些虛浮。
穿過正被疏散引導的人群,避開那些投過來驚疑不定的目光,他徑直擠過校門的封鎖線,找到了那輛車。
後排車窗降了一半,露出一張年輕卻異常蒼白的臉。
他的視線並未看向靠近的江齊之,“上車。”
前排副駕駛的門彈開。
江齊之坐進去的瞬間,一股淡雅的味道在鼻尖環繞。
他鼻子翕動了兩下,胃裏莫名地翻騰起來。
車門關上,車廂內遠比從外麵看起來寬敞,甚至稱得上奢華。
車體應該是經過特殊強化,徹底隔絕開外界的任何聲音。
街景在車窗外閃過。
後座傳來一陣摩擦聲。
江齊之緩緩轉過頭去,猝不及防和對方對視了。
那人不知何時已完全轉過身來,正凝視著他。
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整個人陷在輪椅裏,毯子一直蓋到腰間,膚色白得幾乎透明,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見。
“靈兮草。”
江齊之沒有多餘的動作,直接從校服內側的口袋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木盒。
木盒本身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粗陋,唯有盒蓋嚴絲合縫的扣著。
他將木盒遞向前方,青年沒有立刻去接。
他眼眸低垂,凝視著木盒,碎發垂落額角。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終於,他抬起眼瞼,目光落在江齊之臉上。
“三百萬。”他說。
他抬手伸向木盒,就在他快要碰到時,江齊之的手沒有退縮。
他迎著那人的目光,“五百萬。”
車廂內的空氣瞬間凝滯。
前方駕駛座上的司機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後視鏡裏反射出的眼神變得凶狠。
輪椅上的青年動作頓住了,手停在木盒上方不足一寸處。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甚至沒有任何表情。
他微微側過頭,第一次真正打量眼前這個少年。
“......為什麼?”他的聲音帶著疑惑。
“三百萬,”江齊之的語氣依舊平平,“不夠後續的藥錢。或者......”
他停頓了一下,“用詭幣結算。”
輪椅上的青年,葉明琛,眼底閃過一縷光。
他抬起眼皮,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車廂內再次沉默。
然後,葉明琛點了一下頭,幅度小得幾乎難以察覺,懸在木盒上的手終於落下,帶著寒氣,接過了那個木盒。
他的動作依舊緩慢,捧著木盒置於腿上。
他沒有再看江齊之,而是微微側身,對著前排副駕駛座位的方向吩咐了一聲:“付他。”
話音落下瞬間,一個燙金暗紋的紙袋,滑到江齊之身邊的車座上。
“現金五百萬,清點時間,五分鐘內完成。”葉明琛的聲音平板無波。
江齊之的指尖碰到紙袋邊緣。
他不需要打開看裏麵成捆的人民幣是否貨真價實,上位者不屑於在這種小事上做出欺詐行為。
葉明琛不再看江齊之,他垂著頭盯著木盒。
他摸索著盒蓋的縫隙,想要打開。
指尖卻因為激動,有些顫抖,幾次劃過盒麵,都沒能打開。
江齊之靜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窗外的光斑上。
五百萬的重量,沒有帶來預期的狂喜,隻有疲憊。
終於,木盒“哢”響了一聲。
葉明琛費力地掀開一道縫,一縷淡綠色毫光,透過細縫瀉出來。
葉明琛深深吸氣,那張灰敗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潮紅,像是行於荒漠瀕死之人終於窺見了甘泉的。
“送客。”他的聲音帶著急切。
車子平停在路邊一個不起眼的拐角,幾乎在他話語落下的瞬間,車門已經解鎖。
江齊之抓起紙袋,推開車門,車瞬間開走,好像一切都是假象。
陽光有些刺眼,他站在那裏,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身體殘留的疲憊像一塊石頭,墜著四肢,尤其是右臂,之前在戰鬥中為了抵擋奪麵怪的毒液強行驅使蛛絲,肌肉還處於過度用力後的顫抖中。
他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臂,目光卻被路邊的光斑吸引。
一株枯枝伸展的電線杆頂。
一抹濃得化不開的黑影,突兀地凝固在那裏。
一雙赤紅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著江齊之所站的位置。
江齊之全身的血液凝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停一瞬。
江齊之猛地抬頭看向電線杆頂。
然而。
空無一物。
隻有一根電線,在風中晃蕩。
幻覺?
怎麼可能!
風大了一些,吹著江齊之汗濕的額發。
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動,右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左手裏緊握著罐頭瓶。
小魚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原本慢悠悠擺的尾巴停了下來,懸在上麵。
江齊之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向手中的黑紙袋。
五百萬,足以支撐落落完成學業,足以讓家裏有喘息的空間,甚至足以讓他們換一個不算太差的住處。
對旁人而言的巨款,但在葉明琛眼中,不過是換取生機的一串數字。
而代價呢?
或許是口袋裏許青臉孔化成的麵皮。
手機在輕微震了一下,是落落。
“哥?你還好嗎?警察來了好多,說學校裏有怪物被打死了?你在哪?我和同學們都在操場,嚇死了!”
江齊之的眼神不自覺地軟化了一瞬,立馬回複:沒事,解決了。等我去接你。]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想喝什麼?哥請你,校門口新開的那家。
隨手將紙袋塞進校服口袋,如同揣著一個飯盒。
抬眼望去,那裏沒有任何黑色影子。
“走吧,”他低頭對著瓶中的小魚低語,聲音平靜,“去接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