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丹田氣海之中，那枚由自己“前身”煉成的人丹，已經縮小了整整一圈，但依舊在緩慢而堅定地釋放著精純無比的生命本源和靈力。

而在這股力量之外，竟然還多了一股龐大、駁雜、卻異常活躍的能量！

這股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在他四肢百骸裏奔騰咆哮，不僅將他之前煉氣九層大圓滿的境界徹底穩固夯實，甚至隱隱觸摸到了築基的門檻！

他體內那本命怨種所化的灰色種子，此刻正懸浮在識海中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轉著，散發出蒙蒙的灰光。

種子周圍，環繞著一圈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深灰色霧氣——那是怨氣！數值赫然顯示著一個讓他心臟狂跳的數字：一萬零三百二十七點！

“嘶——”

秦川倒抽一口涼氣。

發生了什麼？！這得多大的怨氣啊！！

這暴漲的修為，這充盈得幾乎要溢出來的力量感，還有這海量的怨氣值…都指向一個匪夷所思的結論。

他下意識地運轉了一下《吞天大法》的周天，體內那股外來的、屬於李晶晶的駁雜靈力，立刻如同溫順的溪流，被迅速煉化、提純，融入他自身的靈力洪流之中，毫無滯澀！

一個荒謬又恐怖的念頭瞬間攫住了他。

難道…自己昏迷中，這《吞天大法》自動運轉，反把李晶晶給吸了？！

就在他心神劇震之際，身邊那具“骷髏”猛地抽搐了一下。

李晶晶那雙深陷在眼窩裏的、渾濁不堪的眼睛，艱難地轉動著，終於聚焦在秦川臉上。那目光裏，最後一點屬於人的理智徹底崩斷了，隻剩下最原始的、如同野獸看到天敵般的無邊恐懼。

“嗬…嗬嗬…” 她的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氣音，枯柴般的手指顫抖著抬起來，指向秦川。

“怪…怪物！你…你是怪物！吸…吸血的怪物！啊啊啊啊！”

李晶晶喊完，仿佛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力。

她猛地從地上彈起，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連滾帶爬地撲向洞府門口。

“不要吸幹我，我錯了！！”

秦川下意識地站起身，想攔住她問個清楚。

但他剛剛邁出一步，李晶晶就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一樣，發出更加驚恐的尖叫，手腳並用地從那條禁製縫隙裏擠了出去！

“砰！”

石門在她身後猛地撞上，禁製光芒重新亮起，隔絕了內外。

秦川的動作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不對勁，我什麼都沒做，怎麼會這樣？？這太嚇人了.......”

他心頭一片混亂。

怪物？

我吸幹了她？

這《吞天大法》…竟然霸道如斯？昏迷中也能自主吞噬？那天道怨種…是因為李晶晶臨死前那滔天的怨念和恐懼，才暴漲到一萬多點？

無數疑問和一絲莫名的寒意纏繞著他。

洞府外，死寂隻維持了短短一瞬。

緊接著，一陣更加嘈雜、更加貪婪、更加混亂的聲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爆發！

“操！什麼東西跑出來了？”

“嘶…這…這是李晶晶？她怎麼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嘖嘖嘖，這個瘋娘們也有今天？”

秦川的重瞳在幽暗的洞府內驟然亮起，灰蒙蒙的混沌光芒穿透了石門的阻隔，清晰地“看”到了門外正在上演的、比魔窟本身更加魔幻的恐怖景象。

狹窄的甬道裏，影影綽綽擠滿了被李晶晶尖叫引來的魔修。

他們臉上的表情扭曲而狂熱，眼睛裏燃燒著赤裸裸的、對生命精華的貪婪欲望，如同餓瘋了的鬣狗發現了瀕死的獵物。

李晶晶剛踉蹌著衝出洞府，還沒站穩，就被一隻布滿黑毛、指甲尖銳如鉤的大手猛地攥住了纖細得幾乎要折斷的胳膊！

“桀桀桀…李師妹，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讓師兄好好疼疼你！” 一個滿臉橫肉、胸口紋著猙獰鬼頭的壯漢獰笑著，口水幾乎滴到李晶晶幹枯的頭發上。

他煉氣八重的修為毫不掩飾地爆發出來，試圖震懾旁人。

“鬼屠夫！滾開！輪不到你！” 一聲陰冷的尖嘯響起，旁邊一個臉色慘白、嘴唇烏黑的瘦高個男子閃電般出手，五指成爪，帶著一股腥風，直插李晶晶的胸膛！爪風淩厲，赫然是煉氣八重的修為！

“找死！”

“是我的！”

場麵瞬間失控！

數道身影同時撲向李晶晶，各色駁雜的靈力光芒亮起，法術的爆裂聲、拳腳撞擊的悶響、還有李晶晶那不成調的、瀕死的慘嚎，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頭皮發麻的死亡交響。

秦川的重瞳清晰地捕捉著每一個殘忍的細節。

一隻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手掌狠狠拍在李晶晶的後心，她幹癟的胸膛瞬間塌陷下去，噴出一口混合著內臟碎塊的汙血。

一隻布滿鱗片的爪子趁機插入她的小腹，猛地一掏！

一個身形如鬼魅的女人張開嘴，露出一排尖銳的獠牙，狠狠咬在李晶晶的脖頸上，瘋狂吮吸！

撕扯！搶奪！吞噬！

李晶晶那具早已油盡燈枯、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體，在這些瘋狂的魔修手中被輕易地撕開、扯碎。

骨骼斷裂的脆響，皮肉被強行扯離軀體的粘膩聲音，還有那令人作嘔的血肉咀嚼吞咽聲…清晰無比地透過石門，鑽進秦川的耳朵。

她的慘叫隻持續了極其短暫的時間，便徹底沉寂下去。那雙深陷眼窩裏殘留的、最後一點驚恐和瘋狂，在重瞳的視野裏迅速熄滅，化為一片空洞的死寂。

那些極致的怨氣，化作了龍卷風一般，被秦川吸收。

濃鬱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混合著一種生命本源被強行抽離、吞噬的汙穢氣息，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甚至滲透過禁製，絲絲縷縷地鑽進秦川的洞府。

那味道，甜膩得發腥，腥得發臭。

洞府內，死一般的寂靜。

“這就是同境界的養蠱，隻有最強的一隻蠱王才能吞噬同伴，獲得進化，去更高級的地方繼續吞噬麼.......”

秦川站在原地，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他伸出的那隻手，還僵在半空，五指微微蜷曲著，指尖冰涼。

門外的喧囂、爭搶、吞咽、滿足的歎息聲…漸漸平息下來。隻留下一些意猶未盡的舔舐聲和低低的、飽含殺意的相互威脅。

“呸！骨頭渣子都沒剩幾口！晦氣！”

“媽的，跑得真快…下次別讓老子逮到！”

“哼，煉氣八層的廢渣，塞牙縫都不夠…倒是那洞府裏的‘怪物’，嘿嘿…”

腳步聲雜亂地遠去，甬道重歸死寂。

秦川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轉過身，背對著那扇隔絕了地獄景象的石門。

終於，他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喉嚨口湧起強烈的嘔吐欲望。

嘔！！！！

並非因為恐懼，而是因為那種純粹的、赤裸裸的、將同類視為純粹資糧的殘忍，那種深入骨髓的冰冷與絕望。

李晶晶想害他，死不足惜。但她的死法，她死後如同垃圾般被分食殆盡的下場…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開了秦川對這個魔宗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裏沒有溫情，沒有憐憫，沒有一絲一毫屬於人的羈絆。有的隻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你吃我，或者被我吃。

信任？那是最昂貴的奢侈品，也是最致命的毒藥。李晶晶給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課，用她自己的生命和殘骸。

一股強烈的、冰冷刺骨的明悟，如同寒流般席卷全身，瞬間凍結了所有無謂的情緒波動。

活下去。

在這個魔窟裏活下去，變得更強。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虛妄！

“我的使命，是讓這些惡心的東西都去下地獄，我的初心，是我的人性不能這樣滅了。”

秦川深吸一口氣，內心漸漸的平靜接下來，他心神沉入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