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需病房裏,醫生將最新的全身掃描報告遞給霍子梟。
“霍先生,您這次臟器受損後的恢複情況比預想的要好,但作為重傷者,後續的康複訓練絕對不能鬆懈。”
霍子梟緊繃的神經總算鬆弛了一些。
這已經是他第十次遭受近乎致命的重創,前九次重傷後,身體機能都因各種“意外”在手術台上急劇惡化。
每一次複查對他而言,都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醫生朝門外看了一眼,說:“下次複診,可以讓您的家人陪同,了解具體情況會更方便些。”
霍子梟扯出一個略顯疲憊卻依舊得體的笑,說:“她忙,我一個人沒問題。”
走出醫院大樓,外麵已是暴雨傾盆。
夏父打來電話,說:“子梟,本不想打擾你,但微檸她舊傷複發,高燒不退,現在人在醫院,身邊一時沒人照應......”
霍子梟心頭一緊,問:“伯父,微檸在哪家醫院?我剛做完複查,這就打車過去。”
聽筒裏,夏父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刻意的為難,說:“子梟,那家醫院離你不過三百米。微檸掙的都是辛苦錢,開銷能省則省,你還是走路過來吧。”
霍子梟看著瓢潑大雨,又低頭感受了一下胸腔內仍隱隱作痛的傷處,一時陷入了兩難。
他正準備開口,電話卻被突兀地掛斷。
等霍子梟冒著暴雨趕到醫院病房時,渾身早已濕透,冰冷的衣物貼在皮膚上,激得他傷口陣陣抽痛。
他強忍著不適摁下電梯來到18樓,病房內傳出的談笑聲卻讓他瞬間僵在原地。
夏母笑得開懷,沒有半分擔憂。
夏母說:“微檸,還是我女兒聰明,特地算準了霍子梟複查的日子,選在這家最近的醫院。他走路過來要是傷口崩裂,這次肯定就撐不過去了。”
一旁的夏父更是拍手稱快。
夏父說:“等到霍子梟這回重傷不治,咱們的計劃就大功告成了。”
半躺在病床上的夏微檸神情悠閑,連輸液針都隻是虛掛在手邊,哪裏有一絲高燒病人的虛弱?
她把玩著手指,語氣輕佻。
夏微檸說:“知州哥最愛惜他那身肌肉,一直想用最好的東西保養。重傷瀕死之人的心頭血活性最強,拿來給他做理療最合適不過。”
夏母在一旁附和,說:“我這把老骨頭,將來延年益壽可就指望他這次重傷提取的活性幹細胞了。”
夏父得意洋洋,說:“那骨髓才是精華,我用了之後,感覺精力充沛得像年輕了十歲。”
病房內,刺耳的笑聲如同無數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霍子梟的心臟,瞬間千瘡百孔。
他的呼吸驟然急促,幾乎窒息,隻能無力地倚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因冒雨趕路而產生了幻聽。
否則,如此惡毒的話語怎能從他視若親人的“家人”和深愛的“妻子”口中說出?
原來他前九次重傷後的機能衰竭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夏微檸為了取悅這些人而精心設計的獻祭!
夏微檸是夏氏醫療集團的掌舵人,名下高端私立醫院遍布全國,求她診治的權貴絡繹不絕。
霍子梟一直都知道,夏微檸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永遠留給賀知州,無人可以取代。
所以即便他無可救藥地被夏微檸的才華與魅力吸引,深深愛上了她,也隻是將這份心意默默隱藏。
畢業那天,賀知州毫無征兆地遠赴海外。
也是同一天,夏微檸手捧鑽戒,向他深情告白並求婚。
霍子梟以為自己苦盡甘來,被甜蜜衝昏頭腦的他,根本無暇去深思夏微檸選擇自己的理由。
可婚後的夏微檸仿佛變了個人。
無論他是否情願,她總會在深夜帶著一身酒氣歸來,然後強勢地占有他。
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親密”中舊傷添新傷,卻從未得到過她真心的憐惜。
她不讓他深究傷勢,說知道了徒增煩惱。
夏母指責他是夏家的災星,像個廢物一樣連副健康的身體都保不住。
夏父卻假意安慰,說他能娶入夏家就是福氣,隻要他安然無恙就好。
可是,這與他剛才在病房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真相,截然相反!
他的心臟被無形巨力撕扯,泛起陣陣尖銳的澀痛。
霍子梟的眼眶瞬間紅了,喉嚨像是被鐵鉗扼住,隻能發出壓抑痛苦的悶哼,嗓音沙啞艱澀。
他捂著仍會隱隱作痛的胸口,踉蹌著走進電梯,下樓。
窗外的暴雨依舊沒有停歇的跡象,卻完全掩蓋不住霍子梟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哽咽。
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尖銳響起。
他竭力穩住幾乎崩潰的情緒,聽筒裏傳來國安部直屬技術局局長的聲音。
局長說:“子梟,海外尖端武器技術追蹤小組的成員名單即將截止上報,你確定要放棄這次機會嗎?”
霍子梟作為頂尖軍工工程師,最大的夙願就是能加入該小組,追蹤並破解前沿技術。
可他舍不得夏微檸,也想維係這段來之不易的婚姻。
因此當這個機會再次擺在麵前時,他猶豫了很久。
但現在看來,似乎毫無必要了。
“不。”霍子梟猛地抬起頭,逼回眼底的濕意,說:“局長,我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