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工臣身軀一僵，難以置信望向她。

“我不。”

話未竟，顧念笙一使眼色，小廝立時將他拖回房中。

“沈公子，請。”

沈工臣抿唇：“我不擅女紅，請將軍另請高明。”

他欲轉身離去，卻被小廝攔住去路。

兩名嬤嬤推門而入，反剪沈工臣雙手，粗暴按於案前。

“將軍知公子不善女紅，特命奴婢協助，若三日不成，公子便等著被逐！”

“奴婢在此監看，公子切莫偷懶！”

戒尺重重落在手背，立泛紅腫。

見眼前凶神惡煞二人，沈工臣隻得拈起針線。

整整三日，嬤嬤將他鎖於房中，日夜趕繡。

無論饑渴困倦，稍有分心，戒尺便狠狠敲落。

沈工臣繡至十指遍布針眼，方將嫁衣製成。

最後一針落下，他再撐不住，眼前一黑昏厥在地。

昏沉中，似聞聲聲呼喚。

沈工臣欲應，口鼻如被扼住，發不出聲。

“噗——”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猛一激靈驚醒。

許久，眼前景象方清。

顧念笙攥著嫁衣，麵沉似水：“鳳凰成山雞，這便是你做的嫁衣！”

謝淩雲淚眼盈盈：“哥哥定是怨我入府，故意令我出醜難堪！”

看清嫁衣粗陋紋樣，沈工臣聲音嘶啞：“我早言明，不善女工。”

顧念笙聞言勃然，猛地將嫁衣擲於他麵門。

“第一才子豈會不善女工！你如此冥頑，休怪我無情！”

她冷喝：“來人！將沈工臣妝奩中那件嫁衣取出！”

很快有人翻出舊嫁衣，呈與謝淩雲。

撫過其上精美刺繡，他眼底漾笑：“多謝將軍，我很喜歡。”

沈工臣渾身劇震，一把扯落蒙麵紅綢，奮力撲向謝淩雲：“還我！”

此衣乃孟卿卿親製，絕不能予人！

他驟然發難，顧念笙下意識護住謝淩雲。

“嘶拉——”嫁衣在爭奪中斷為兩截。

沈工臣重重後跌，撞上書案頭破血流，鮮血立時淌了滿地。

顧念笙一怔，向他邁步。

謝淩雲驟發驚叫，兩眼翻白暈倒她懷中。

顧念笙臉色大變，轉眼將沈工臣拋卻腦後，抱起謝淩雲疾奔而出。

“速召所有醫官為風兒診治！”

眾人倉皇離去，未多看他一眼。

貼身小廝滿頭是汗：“我這就去府外為公子尋大夫！”

沈工臣眼前陣陣發黑，狠咬舌尖方未昏厥。

口中腥甜，不知多久，小廝終引大夫歸來。

看清來人刹那，他眼眶倏紅。

此大夫，竟是孟卿卿之父！

沈工臣急屏退小廝，聲音艱澀：“孟伯父。”

孟父哽咽回應，見他滿身傷痕，眼中含淚。

“工臣，你這孩子。”他聲音苦澀，“放下罷，何必如此自苦！”

沈工臣不住搖頭，時至今日，憶及孟卿卿仍心如刀絞。

“我放不下，一閉眼，便是她模樣，教我如何放下！”

孟父凝望他良久，無奈長歎：“當真是孽緣！”

沈工臣欲再問，門外忽傳響動。

“嘭——”

顧念笙推門而入，眸色晦暗。

“你就這般放不下我？”

孟父一頓，將藥膏塞入沈工臣掌心，匆匆告退。

眼見她身影遠去，沈工臣心中淒愴。

當年孟卿卿身死，他病愈即赴邊關，再未見孟家雙親。

今朝匆匆一麵，方覺她們鬢發盡白，垂垂老矣。

若那人未死，他怎會在與孟父相見時，相對淚垂。

顧念笙躊躇片刻，接過藥膏欲為沈工臣塗抹，卻隻見滿手針痕。

念及他方才決絕話語，心下一軟。

“工臣，我諾你，縱不為正君，將軍府亦有你容身之處。”

然此諾，顧念笙早言無數遍。

而沈工臣，本不需她承諾。

見他眉間凝愁，顧念笙神色稍緩。

欲再安撫，小廝慌衝廊下，跌入房中。

顧念笙麵沉如水：“何事如此慌張！”

小廝渾身戰栗，不住望向沈工臣：“相府千金說要為沈公子出氣，帶人將謝公子攔在街上，要逐他出京！”

顧念笙猛然扭頭，望向沈工臣目光震驚又失望。

早料此果，沈工臣眼中無波，自嘲一笑。

見他此態，顧念笙心底掠過一絲異樣，卻在小廝哭聲中湮滅。

她不由分說攥住沈工臣手腕，拽至長街。

正聞相府千金不耐道：“你若再敢欺沈工臣，我定叫你在京城無立錐之地！”

謝淩雲哭著抬手，狠狠自摑十掌。

“我絕不與哥哥爭將軍，求宋小姐莫逐我出京！”

顧念笙勃然大怒，衝入人群，以袍覆他。

轉視相府千金時，聲冷如冰。

“宋小姐當街淩辱他國皇子，可是目無王法？”

謝淩雲埋首她懷，淚如斷珠：“雲國人皆厭我恨我，我走便是，何必受此折辱！”

宋小姐指他怒斥：“我不過要他遠離沈工臣，何曾言逐他出京！此男巧舌如簧，顛倒黑白，將軍莫被他蒙騙！”

沈工臣立於人外，眸色晦暗。

他與宋小姐無甚私交，僅在一場賞花宴中，點破酒水有異，救過她一命。

未料她竟銘記至今，願為沈工臣鳴不平。

顧念笙聞沈工臣名，立時轉身怒視。

“又是你！你三年辛勞不假，然風兒是我恩人，將軍府未來主君！莫再肖想非你之物！”

沈工臣胸中憋悶，原來三年殫精竭慮，竟抵不過敵國皇子一場救命之恩。

他滿目失望：“你寧信他，不信我？”

顧念笙緊蹙眉頭，應答無半分遲疑：“風兒在雲國孤苦無依，難不成還是他誣你？”

她話有所指，分明斥責沈工臣與宋小姐合謀，構陷謝淩雲！

宋小姐連連冷笑：“原來堂堂大將軍，便是這般不辨是非！”

“待我回府，定稟明母親，參你耽於美色，忘恩負義！好叫陛下處決這心懷叵測的敵國細作！”

謝淩雲霎時麵無人色，驚惶扯住顧念笙衣袖：“我不是細作，將軍救我！”

顧念笙輕拍他背安撫，...閉目深吸，睜眼時神色決絕。

“若宋小姐執意如此，便休怪顧某在朝堂，與丞相兵戎相見！”

我身軀劇震，難以置信望向她。

她瘋了！為一謝淩雲，竟不惜與丞相為敵！

宋小姐亦震驚失語。

顧念笙抱起謝淩雲，目光冰冷掃過我。

“即日起，你再非我謀士，給我滾出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