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同意了?”鳳鸞握著紅纓槍的手指微微一緊,英姿颯爽的臉上清晰地劃過一絲錯愕。她顯然沒料到墨染會如此幹脆,甚至沒有半分掙紮質問。那明媚的眸子裏,驚詫過後,是無法掩飾的狂喜,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麵,漣漪迅速擴散。
她上前一步,試圖從墨染臉上找到一絲偽裝的痕跡,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安撫與承諾:“等我幫他晉升上神,穩固了境界,我們還是四海八荒最恩愛的夫妻。你知道的,狐九哥哥於我有救命大恩,我......我不能看著他因修為不足而隕落。”
墨染的笑容沒有絲毫破綻,如同亙古不變的暖玉,溫潤而包容。他伸出手,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輕輕拂過她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動作親昵自然。“好,我等你。”他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能撫平一切焦躁,“無論阿鸞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此刻,他仍舊戴著那張溫潤如玉的麵具,看向她的眼神,濃鬱的愛意幾乎要滿溢出來,比星河更璀璨,比月光更溫柔。
鳳鸞心底莫名地一慌,像是被這過於完美的溫柔燙了一下。她下意識蹙起秀眉,帶著一絲試探和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心虛:“你......你真的不在意?畢竟,我們就要成婚了。這......於禮不合,於你的顏麵......”
墨染適時地斂下眸子,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被刺傷的難過。然而,這難過隻存在了一瞬,他便強行擠出一抹更為寬容、甚至帶著心疼的笑:“比起這些虛名外物,我更擔心你的身體啊,阿鸞。”他的語氣充滿了憂慮,“鳳凰珠一旦離體,你必將修為大跌,神魂不穩,根基受損。那狐九......”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用詞,“他畢竟是狐族太子,修煉的也是火係術法,與你屬性相合,或許......或許真能減輕你的損傷?”
他精準地戳中了鳳鸞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果然,鳳鸞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最有力的佐證,語氣瞬間變得興奮而篤定:“正是如此!墨染,還是你懂我!狐族亦是火係至尊,與我的鳳凰之體同源相生,我們交合隻會陰陽互補,不僅不會傷我根基,反而能助我徹底激發血脈潛能!或許,我還能因此成為鳳凰族有史以來第一位憑借自身突破、無需道侶調和便飛升的上神!”她越說越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登臨絕頂、俯瞰眾生的景象。
墨染心底無聲嗤笑。難怪前世被那雜毛狐狸騙得團團轉,神魂俱滅都不自知!
鳳鸞確是萬年難遇的至陽神體,先天承載遠古鳳凰真血,剛成年便凝聚鳳凰珠,距離上神之位僅一步之遙。但也正是這至陽之體過於霸道,形成了難以衝破的先天禁製,修為就此停滯。若有男子能與之交合,不僅能衝破禁製奪走鳳凰珠,更能汲取她最精純的鳳凰本源精血,一步登天!而她,失去鳳凰珠和精血的支撐,至陽神體瞬間崩潰,輕則神魂破碎修為盡失淪為凡人,重則當場爆體,魂飛魄散!
他,墨染,身負古神血脈的至陰龍皇,是唯一能完美調和、助她安然突破而不傷自身的存在。數萬年來,他連她一片衣角都未曾逾矩,小心翼翼地守護,隻為等她心甘情願。可她呢?寧願相信一隻血脈不純、心術叵測的狐狸,也不願信他分毫!
壓下心底翻湧的冰冷嘲諷,墨染麵上的溫柔幾乎要化為實質的蜜糖。他反手握住鳳鸞微涼的手,一股極其隱晦、精純的寒冰龍息悄無聲息地順著經脈滲入她的體內,如同最溫柔的毒。
“狐九若能因此成神,四海八荒便又多了一位守護者。阿鸞你日後征戰魔族,也多了一個強援,不必再事事親為,殫精竭慮。”墨染的語氣充滿讚賞,仿佛真心為她、為蒼生感到高興,“以己之力,成全他人,護佑八荒。阿鸞,你不愧是仙界赫赫有名的戰神,心懷大義。”
這頂高帽子戴得恰如其分。鳳鸞被這“心懷大義”的讚譽和掌心傳來的、似乎帶著安撫力量的微涼氣息熨帖得極為舒適。長久以來麵對墨染時的那份疏離和冷硬,竟在這一刻軟化了不少。她手指微動,將倚靠的紅纓槍徹底收起,罕見地、帶著一絲生澀地輕輕抱住了墨染勁瘦的腰身,將臉埋在他胸前冰涼的龍鱗軟甲上,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依賴:
“夫君......謝謝你。”
夫君。
婚期定下數萬年,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稱呼。
墨染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寬大衣袖下,修長有力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遏製住那股想要瞬間爆發、將她冰封絞殺成齏粉的滔天戾氣!他喉結滾動,壓下翻湧的血腥氣,嗓音低沉得如同深淵回響,卻又包裹著令人沉溺的溫柔:
“阿鸞,我會等你的。”他輕輕回擁她,下巴抵著她的發頂,眼神卻越過她的肩頭,望向殿外翻湧的雲海,冰冷徹骨,“一直等著。”
麵對他毫無保留的“深情”與“包容”,鳳鸞心中最後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她抬起頭,對著墨染展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屬於女兒家的明媚笑容,帶著幾分嬌羞:“等我報完狐九哥哥的恩情,了卻這樁心事,我必然一心一意對你好,墨染。我們以後......會是四海八荒最恩愛的神仙眷侶。”給出這句看似鄭重的承諾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秀眉再次輕輕蹙起,帶著些許困擾,“隻是......我們終究有天帝賜下的婚約在身。我若在此時與狐九......雖說是為了報恩助他成神,但傳出去,對你的名聲,對龍族、鳳族乃至狐族的顏麵,終究有損......”
來了。墨染眼底深處寒光一閃,快得無法捕捉。無媒苟合之事都能做得如此理直氣壯,此刻倒惺惺作態地擔憂起顏麵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不動聲色,甚至將懷抱收緊了些,語氣是十二萬分的體貼與“犧牲”:“無妨。”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為她深思熟慮,“隻要你安好,我受些非議算什麼?”
鳳鸞強壓著心底快要按捺不住的激動,繼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墨染的底線,或者說,榨取他最後的價值:“龍族......在千年前那場浩劫中損傷太重,如今......血脈凋零,聲威不比從前。你可以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我......我無法忍受你因我而被人羞辱恥笑。我想......”她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最終目的,“我們不如......暫時解除婚約?待一切塵埃落定,狐九成神,我也......我也穩固了修為,我們再......”
“好。”
沒有半分猶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甚至在她話未完全說完之際,墨染那清冽如冰泉的聲音便幹脆利落地響起,斬釘截鐵。
鳳鸞瞬間僵在原地,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寒冰凍住。她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向墨染,明媚的眼眸中,那剛剛構築起的、名為“掌控”和“愧疚”的情緒,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寸寸碎裂開來。她嫣紅的唇瓣微微顫抖,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和一絲......恐慌:“墨染......你......你是不是已經......”是不是已經對我失望透頂?是不是......已經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