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成江獨自離開了家。
他與林笙結婚七年,她卻從未在公眾麵前承認過他的存在。
她總說他上不了台麵,連女兒也學著附和,指責他終日愁眉苦臉,讓人心煩。
七年來,類似的話他已聽過太多。
但今天,他真的撐不下去了。
沈成江半身探出欄杆外,手機突然“叮咚”一響。
他點開消息,是一段視頻。
畫麵中林笙和女兒正為他的初戀段星野慶祝生日。
女兒對著段星野甜甜地喊“爸爸”。
三人的歡笑聲尖銳地刺進沈成江耳中。
海風將他臉上的淚痕吹幹,他閉緊雙眼,又向外挪了一步。
“小夥子!你不開心嗎?”
一道沙啞的嗓音讓他猛地回神,搖晃間被一雙粗糙大手拉住。
沈成江勉強站穩,正要道謝,卻在看清對方麵容的瞬間視線再次模糊。
這張臉......竟與他離世十幾年的父親一模一樣!
“爸......”他不自覺喃喃出聲。
大叔沒有應聲,隻溫厚地拍了拍他的肩,如同童年時父親常做的那樣。
“小子,別為不值得的人放棄生命,蹉跎一生......”
沈成江頓時泣不成聲,他確信眼前人就是父親,他以這種方式回來看他了。
他正要開口,一道刺眼白光驟然掠過。
尖銳鳴笛聲混著輪胎摩擦地麵的嘶響,令他頭皮發麻。
“嘭!”
再次睜眼,他竟置身1996年的長洲墳場,父親的墓碑前。
“成江,你父親的葬禮已經辦完了,之前和你提過的事,考慮得如何?”
父親好友蔣行健的聲音將沈成江拉回現實。
他眼眶泛紅,怔怔望著尚且年輕的蔣叔,心頭酸澀翻湧。
他狠狠掐住腿側,劇痛提醒他這不是夢,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父親因公殉職的第七天。
“蔣叔,我想好了,我要去做無國界醫生,完成父親的遺願,治病救人。”
沈成江聲音發顫,卻字字清晰。
蔣行健愣住,眼底漫上心疼。
“成江,你已經結婚了,何必非要去做無國界醫生?我給你安排個安穩職位,當個主任不好嗎?”
沈成江眼睫輕顫,片刻後重歸平靜。
“蔣叔,我已經決定了,和林笙離婚之後就走。”
蔣行健聞言,眼中欣慰與擔憂交織。
“你和林家那丫頭結婚這幾年並不幸福,我們勸你離開,你總說喜歡她......現在想通了就好,蔣叔支持你。”
沈成江扯了扯嘴角。
“從前是我不懂事,如今才明白,自己痛快更重要。”
他長舒一口氣,繼續道。
“醫院工作我會交接好,後續事宜還要麻煩蔣叔多費心。”
隨後,沈成江斂起情緒,專心處理葬禮事宜。
安頓好母親後,他獨自駕車返回半山別墅。
霓虹閃爍,混著鹹腥海風,沈成江腦中反複回蕩父親的話。
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蹉跎一生。
門童早已開門候著。
沈成江麵無表情駛入這座囚禁他十幾年的牢籠。
客廳電視正播報前幾日醫院事件,新聞畫麵最終定格在父親墓碑上。
父親因極端分子醫鬧為護孩童身中數刀而死......
沈成江顫抖著關掉電視。
身後腳步聲漸近,柑橘混雜羅勒的香氣彌漫開來。
沈成江回頭,看見剛沐浴更衣的林笙。
她將袖口卷至腕間,普通家居服也被穿出清冷氣質。
“怎麼這麼晚才回?”
一句話將他剛燃起的情愫瞬間澆滅。
他聲線冷了幾分。
“家中有事耽擱了。”
林笙一心係著剛從國外歸來的初戀段星野,對他的情緒變化毫不在意,隻隨意應聲便轉身上樓。
擦肩而過時,沈成江瞥見她搭在小臂上的新款領帶,花哨風格分明是段星野所好。
一個月前段星野回港後,林笙就變了。
沈成江至今記得,他因父親之事病休早歸時,推門看見的那幕。
麵色潮紅的段星野與神情不自然的林笙。
他佯裝不知,隻輕聲問。
“林笙,父親出事了,能陪陪我嗎?”
而她盯著羞怯欲走的段星野,冷聲回。
“公司忙,你自己去。”
他是她明媒正娶的丈夫,出事的更是她嶽父,在她眼中卻不及段星野一蹙眉重要。
上輩子他竟信了她的鬼話,還自責打擾了她。
沈成江心底恨意翻湧。
當初怎會蠢鈍至此!
手機鈴聲驟響,打斷他的思緒。
沈成江看著屏幕上“媽媽”的來電提示,按下接聽鍵。
“媽,我已經到家了。”
沈母嗓音慈愛溫柔。
“成江,和林笙離婚的事要不要再考慮?你們都結婚這麼多年了。”
沈成江走至落地窗前,望著花圃中枯萎的鬆柏,心境平靜。
“媽,正是因為我看清,我們不合適。她不愛我,強綁在一起誰都不痛快。”
察覺沈母還想再勸,他急忙打斷。
“媽,我已經提交了無國界醫生的申請。”
從前他任性,為林笙放棄諸多機會,隻想留港守在她身邊。
父母為此恨鐵不成鋼罵過他多次。
可現在,他不愛林笙了。
他要活出自己,不再做她籠中的困獸。
隻是無國界醫生意味著無法常伴母親左右,他心生愧疚。
“媽,對不起......”
沈母沉默片刻,哽咽道。
“成江,你真的長大了。”
“舍小家為大家,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媽媽永遠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