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疲憊將他淹沒,連辯駁的力氣都抽幹了。
“......好,我獻。”
手術台冰冷刺骨,不及他心寒半分。
血袋一點點鼓起,1000cc。
薑司音仍不喊停。
醫生強行製止,沈慕南才得以脫身。
針孔血流如注,染紅止血棉。
他臉色慘白如紙,捂著胳膊沉默。
手術燈轉綠,薑司音第一個衝進病房,守在厲無恙床邊。
直到醫生發現沈慕南染血的衣袖,驚呼著將他拉去處理。
自始至終,薑司音沒有回頭。
厲無恙醒來,得知沈慕南為他獻血1000cc,滿臉“感動”。
“對不起弟弟,都怪我......”
薑司音削著蘋果,冷聲打斷:“怪他!不是他,你不會受傷,我們不會出車禍!”
沈慕南麵無血色,對她的指責置若罔聞。
厲無恙嗔怪地瞪她一眼,拉過沈慕南坐下,為他上藥。
沈慕南低眉順眼。
薑司音對這“乖順”頗為滿意,拍拍他頭:“這才對。”
她下樓繳費,臨走吩咐:“慕南,照顧好你姐夫。”
門一關,厲無恙溫和笑容瞬間扭曲。
他猛地揪住沈慕南剛被薑司音摸過的頭發,發狠撕扯。
“賤骨頭!還有臉纏著司音!要不是你插進來,我早就是薑先生了!”
頭皮仿佛要被撕裂,沈慕南痛呼出聲。
厲無恙拽著他的頭發逼他仰頭,沈慕南臉頰憋得通紅。
“你以為她為什麼對你好?全是因為我在跟她鬧脾氣!我不要的垃圾才輪到你!沒我施舍,你算什麼東西!”
“她給你組的破模型,我嫌醜!她給你改的賽車,是我十六歲禮物的練手廢品!還有那輛機車......”厲無恙湊近他耳邊,毒蛇吐信,“我們的第一次,就在那上麵!”
他猛地鬆手,沈慕南癱軟在地。
原來薑司音的在乎是真的。
隻是這在乎的主人,從來不是他沈慕南。
他得到的,不過是施舍的殘渣。
呼吸驟然困難,皮膚奇癢鑽心,紅疹瞬間爬滿全身。
又過敏了。
他根本沒碰過敏源。
沈慕南猛地抬頭,正對上厲無恙嘴角那抹陰冷笑意。
他晃著手中藥膏,姿態高傲:“一點過敏藥而已。想要解藥?離司音遠點!七天!我隻給你七天消失!”
沈慕南強忍抓撓的衝動,死死盯著那管解藥。
厲無恙如同逗弄獵物,將解藥晃來晃去。
“想要?來拿啊!”
沈慕南積蓄力氣,正要撲搶。
病房門把手轉動。
厲無恙瞬間變臉,狠狠將自己摔向地麵,撞翻藥瓶。
“弟弟還是恨我......我知道你受苦了,不會原諒我的......”他淚眼婆娑。
薑司音進門,正好撞見,怒火中燒。
“沈慕南!你又欺負他!”
厲無恙猛然爆發:“我走!我現在就出院!”
薑司音心疼地將她摟緊:“無恙!你是我的命!不許走!”目光轉向沈慕南,隻剩冰寒:“立刻道歉!”
“不可能!”頭皮劇痛,他倔強仰頭,不讓眼淚落下。
厲無恙止住哭啼,聲音帶著可憐。
“弟弟清高,不必向我道歉。但有一件事,隻有你能幫忙。”他怯生生看向薑司音,得到默許,“我弟弟在學校打架要被關七天禁閉......可他三天後就要出國留學......錯過就完了......”
這是要他頂罪。
沈慕南聲音發抖:“不!我不替她頂罪!”
他看向薑司音,她卻拿出一塊男士腕表,眼神冰冷。
“不答應?我就砸了它!這可是你爸媽唯一的遺物!”
沈慕南唇色盡失。
這腕表是父母留給他的念想,後來他送給薑司音,祈她平安。
如今,卻成了她脅迫他的工具。
“求你......還我......”他哽咽難言。
薑司音高舉腕表,語氣漠然:“想要?就答應!否則......”
腕表搖搖欲墜。
沈慕南眼中刺痛,淚水洶湧:“我答應!我答應!還給我......”
薑司音滿意地將腕表塞回他手裏,語氣嘲弄:“早這麼乖多好。”
護著失而複得的腕表,沈慕南泣不成聲。
薑司音立刻去安排。
厲無恙雙手抱胸,嘴角噙著冷笑:“放心吧弟弟,哥哥一定讓人‘好好照顧’你。”
當天下午,沈慕南被送進看守所。
七天後出來,身上已無一塊好肉。
答應來接他的薑司音,杳無音信三天。
沈慕南渾身傷痛,視線模糊。
她又一次食言了。
工作人員竊竊私語。
“三天了,還沒人來接?這鬼地方,家裏人也太狠心......”
沈慕南心口酸澀。
陌生人都知憐憫,血脈相連的“親人”卻將他推入地獄。
“姐!”清亮男聲打破沉寂。
一個剛被放出的男孩撲進等候的少女懷中:“以後別為我做這種事了!”
女人嘴角帶傷,笑容溫暖:“姐答應保護你,就一定會做到!”
淚水瞬間模糊視線。
沈慕南剛要抬手去擦,一雙精致的高跟鞋停在他麵前。
薑司音語氣平淡如常:“無恙去巴黎比賽,我必須陪同,耽誤了。”
心沉入穀底。
原來她愛厲無恙,早已勝過一切。
不遠處相依的姐弟,曾是他們的寫照。
他們何時走到了這一步。
沈慕南撐著站起,眼前猛然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