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沈慕南在劇痛中恢複意識,耳邊是護士低低的議論。
“隔壁VIP那對真是膩歪,男方就磕紅一點,女方緊張得要命,喂水喂飯還要住院觀察!”
“是啊,哪像這個病房的,過敏休克差點沒命,躺三天了,連個探病的鬼影都沒有,真可憐。”
沈慕南攥緊被角,指尖發白。
初到薑家,他們不知他芒果過敏。
薑司音曾興衝衝帶回芒果千層喂他,他自閉不語,默默吃下。
昏迷兩小時後才被發現,送醫搶救。
病危通知書下達。
小小的薑司音守在床邊,死死抓著他手,淚流滿麵發誓:“以後所有蛋糕點心,姐姐絕不讓芒果靠近你半步!”
可如今,也是她,親手將致命的芒果蛋糕塞進他嘴裏,看他休克。
而她心中,隻有厲無恙。
為了厲無恙,她所有的誓言都可以碾碎成塵。
沈慕南閉上眼,隔絕那刺耳的同情。
病房門被猛地撞開,薑夫人氣喘籲籲衝進來。
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他,滿臉心疼。
“慕南!怎麼弄成這樣!是不是司音幹的!”
薑夫人將他摟進懷裏安慰片刻,旋即怒氣衝衝出去理論。
隔音不佳,薑夫人壓抑的怒斥斷續傳來。
“你是親女兒......養他這麼多年......恩情早還清了!”
“無恙都......既然你非他不嫁......我去說......”
沈慕南心中了然,隻剩自嘲。
下一刻,薑夫人推門進來,氣定神閑坐在床邊。
“慕南,你懂事些,姐姐年紀不小,談個男朋友很正常。你是弟弟,要大度,以後要和姐夫好好相處!”她微笑著握住沈慕南的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我罵過你姐了,她知道錯了。往後,你要和姐夫和睦!”
姐夫?
沈慕南垂眸。
他曾對薑司音說,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活著無趣。
她勾住他小指,認真拉鉤:“那就為我而活。”
他信了,照做了。
原來隻是童言無忌,當不得真。
他麵無表情聽完薑夫人的長篇大論,心湖死寂。
這時,薑司音攙扶著厲無恙走了進來。
一見沈慕南,厲無恙滿臉關切迎上:“弟弟對不起!哥哥不知道你過敏,不然死也不會讓司音來!”他嗔怪地看向薑司音:“司音你也真是!怎麼能看著弟弟出事!”
薑司音聲音冷淡:“他自找的。”
薑夫人立刻嗬斥:“怎麼說話!這是你弟弟!再有下次,我饒不了你!”
三言兩語,一場生死危機被輕飄飄揭過。
沈慕南徹底看清。
薑夫人永遠偏向親生女兒。
他沈慕南,終究是外人。
那些曾照亮他黑暗歲月的關愛,全是謊言。
他們從未真心愛他,隻視他為累贅,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心口劇痛,為父母不值。
他們用命守護的,竟是這樣一群白眼狼。
正欲開口趕人,門口傳來醫生嚴厲的嗬斥:“病人需要靜養!”
薑夫人順勢起身:“慕南,你好好休息。”她體貼地扶著厲無恙離開。
病房門關上的刹那,沈慕南瞥見,薑司音的手,輕輕撫上厲無恙的後腰,姿態親昵保護。
他如遭雷擊。
難怪薑夫人態度驟變。
原來他們關係已如此親密。
門縫合攏,一滴淚無聲滑落,沈慕南徹底認清自己的位置。
他們才是一家人。
他,是多餘的那個。
住院七天,無人問津。
出院那天,醫生叮囑:“你體質弱,需要適當活動。”
沈慕南遲緩點頭,一個清朗男聲插進來。
“弟弟是該活動活動!正好今天有派對,哥哥帶你去散心!”
抬頭,薑司音摟著厲無恙走近。
沈慕南一怔,心底竟生出一絲卑微希冀:“姐,你來接我?”
女人麵色冷峻,在他目光投來時,將懷中人摟得更緊。
“是你姐夫要來。他關心你,別不識好歹。”
厲無恙親熱地拉起沈慕南的手:“弟弟,別鬧別扭了,以後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
沈慕南心底自嘲。
他早就沒有家了。
兩人將他帶到派對,轉眼被人群衝散,隻留沈慕南孤零零站著。
四周投來窺探與私語。
“薑大小姐居然帶他來?一個養子,不怕丟人現眼?”
“聽說這養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跟薑小姐表白被拒還死纏爛打!”
“更好笑的是,以前薑小姐送他的東西,全是厲無恙挑剩下的!”
沈慕南腳步虛浮,手臂被一隻油膩大手抓住。
醉醺醺的男人舉著酒杯,目光不懷好意地掃視他。
“喲,小悶葫蘆出落得挺標致嘛,陪哥哥玩玩?”
沈慕南惡心欲嘔,奮力掙紮,卻被箍得更緊。
瞥見薑司音身影,他急聲呼救:“姐姐救我!”
醉鬼見薑司音竟不懼,咧嘴一笑。
“薑小姐,城東那塊地皮給你,換你弟弟陪我們玩玩?反正也是你不要的貨色!”
周圍哄笑聲浪般湧來。
“臉皮真厚!每月表白被拒還不死心,換我早鑽地縫了!”
沈慕南如墜冰窟,隻能絕望地望向薑司音。
薑司音輕晃酒杯,眼底一片漠然。
“養他這麼多年,光吃飯不幹活,也該為家裏做點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