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架橋上，突發連環車禍，我和女兒被困其中。

妻子身為急診主任，參與了救援行動。

生死一線，她毫不猶豫的選擇先救白月光和他的兒子。

女兒彌留之際，拉著我的手絕望的呢喃：「爸爸，媽媽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她才沒有過來救我......」

遺體火化前，我拚命的聯係她，讓她來送女兒最後一程。

可她卻不耐煩：「蘇星辰，顧宇父子住院了，我正在給他們做檢查，你能不能別打擾我工作？！」

這一刻，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了。

0

「爸爸，瑤瑤疼......」

女兒眼淚汪汪的看著我，氣息微弱的喊疼，小手有意無意的掰扯穿透身體的鋼筋。

「瑤瑤最乖了，別碰鋼筋，媽媽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

被困在車廂裏，我顧不上身上的疼痛，艱難的挪動到女兒身邊，按住她淌血的傷口。

「嗯，媽媽最厲害了，什麼病都能治好......」

失血過多，她的小臉白的透明，眼皮子一下一下耷拉著，眼看就要睡著了。

我頓時慌了，邊祈求著救援隊快點來，邊一遍遍的找女兒說話。

「瑤瑤別睡，你不想第一眼就看到媽媽嗎？」

「......想......」

老天似乎聽到了我的祈求，救護車終於趕到了車禍現場。

領頭的人我很熟悉。

她不是別人，而是我任職市醫院急診科主任的妻子。

今天回家路上，路過高架橋，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失控，在大馬路上橫衝直撞，導致數十輛車撞在一起。

市局出動了全市救護車救援，沒想到第一個趕到現場的竟然是她。

瑤瑤得救了，她一定會第一時間來救我們的。

我心中狂喜，連忙拍了拍快睡著的女兒的小臉，指給她看。

「瑤瑤，媽媽來了。」

果然，聽到「媽媽」兩個字，女兒頓時就來了精神，蒼白的小臉上蕩起笑容，激動的抓著我的手。

「爸爸，媽媽真的來了......」

「她像巴拉巴拉小魔仙一樣，來救我們啦......」

看林瓊朝這邊走來，女兒直接鬆開我的手，探出車外。

卻不曾想，林瓊看都不看，直接越過她，跑向不遠處的護欄邊。

看她神色緊張的檢查那對父子的傷勢，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兩人我並不陌生。

他們一個是林瓊愛而不得的白月光，一個是林瓊疼愛有加的幹兒子。

「媽媽，媽媽，瑤瑤在這裏......」

「在這裏啊......」

女兒的小手努力的揮舞著，試圖引起林瓊的注意。

可不遠處的爆炸聲掩蓋了她本就微弱的呼喊聲。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林瓊扶著白月光，抱著那個孩子離開視野。

「爸爸，媽媽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她才沒有過來救我......」

鮮血從女兒的口中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她緩緩的合上眼睛，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

「別睡！瑤瑤別睡！爸爸求求你，千萬不要睡。」

「可是，瑤瑤好困啊......」

聽到我的哭聲，女兒很努力的撐開眼皮，動了動手指想擦掉我的眼淚。

可惜，失敗了。

她隻能虛弱的扯起一抹笑，輕聲安慰我：「爸爸別哭，瑤瑤不疼，不疼的......」

說完，她就陷入昏迷。

我瘋了似的捶打著扭曲變形的車門，「快來人啊！誰來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啊！！！」

我的嘶吼引來了救援人員，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和女兒順利脫困，坐上了救護車，被送往市醫院。

途中，女兒幾度心跳停止，好在有驚無險。

我們順利的抵達市醫院，醫護人員第一時間將她送進了手術室。

可沒多久，一個我認識的醫生就拿著單子走了出來。

「辰哥，鋼筋貫穿了瑤瑤的胸腔，刺破了她右肺葉，加上她失血過多，情況很不樂觀，必須馬上實施手術。」

「林主任是這方麵的專家，如果有她主刀，成功的幾率會更高。」

我不敢耽擱，連忙顫抖著手給林瓊打電話，卻被她一次次無情的掛斷。

打不通她電話，我怕耽誤女兒的治療，隻能先簽下病危通知書，求眼前的人全力救治女兒，隨後開始滿醫院的尋找林瓊。

我在另一棟樓的骨科找到了她。

此時的她，正溫柔地一遍遍安慰滿臉擔憂的白月光。

02

「宇哥別擔心，秦醫生是骨科的權威，有他為誠誠手術，誠誠肯定能恢複如初。」

「太好了。林瓊，今天多虧了你，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宇哥，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不是好朋友嘛，你跟誠誠發生這樣的意外，我既然碰到了，自然要幫忙。」

「好吧，那我改天請你吃飯。」

這談笑風生的一幕落在我眼裏，是那麼的諷刺。

我很想不管不顧的暴揍兩人一頓，可女兒還躺在手術室裏等著林瓊救命。

沒辦法，我強忍著怒氣上前，扯著林瓊的胳膊就走，「林瓊，快跟我走，瑤瑤她......」

「你怎麼會在這裏？」

林瓊狠狠地甩開我的手，不悅的說道：「蘇星辰，你能不能別每次都拿瑤瑤說事？」

不等我開口，她又幽幽的補了一句：「你真這麼在乎她，就不會丟她一個人在家，跑來醫院瞎胡鬧。」

「林瓊，算我求你，瑤瑤她真的......」

「沒完了是吧？」

林瓊不耐煩的打斷了我，指了指我沾滿血漬的衣服，數落道：「我就是醫生，這點小把戲能騙到我？幼不幼稚？丟不丟人？」

恰好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被人拉開，醫護人員推著顧誠誠出來。

她毫不猶豫的拋下我，拉著顧宇的手就衝到了輪床前。

邊推著床，邊跟骨科醫生交流著顧誠誠的病情，路過我時，隻丟下一句；「行了，別丟人現眼了，趕緊回家去。」

我剛要追上去，就被顧宇攔住了去路。

一改之前的溫文爾雅，他挑釁的看著我，得意的笑道：

「蘇星辰，你死心吧。

「六年前，你贏不了我，現在，你更不是我的對手。」

03

我推開顧宇，斷了找林瓊的念頭，匆匆趕回急診科。

焦急的等了半個小時，大門從裏拉開。

我第一時間迎上去，就看到醫生滿眼悲痛的朝我搖了搖頭，說道：「辰哥，我們盡力了，你......節哀順變。」

「什麼節哀！我不節哀！我家瑤瑤她還那麼小，怎麼能離我而去？！

「吳林，你騙我的，對不對？你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

我希冀的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到一絲玩笑的成分。

可惜，除了悲傷，還是悲傷。

我整個人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下去，好在吳林反應神速，及時扶住了我。

「辰哥，你還好嗎？」

「......我沒事。」

深吸口氣，我穩了穩心神，問道：「瑤瑤人呢？她在哪兒？我想見見她。」

「她很快會送到太平間，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了。」

說完，吳林遲疑了片刻，方才多嘴問了一句，「辰哥，你不通知林主任嗎？」

提到林瓊，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剛才的嘴臉，頓時搖頭拒絕：「不必了。」

吳林還想說什麼，我卻不想聽了，問了太平間的位置，就直接離開了。

沒等多久，我終於見到了瑤瑤。

她躺在冰冷的台子上，蓋著白布，我伸手輕輕的撫摸她冰冷的臉龐，眼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很疼吧，你最怕疼了......」

「瑤瑤，爸爸向你道歉，沒保護好你......」

「下麵是不是很黑很冷？你害怕的話，記得一定要來找爸爸......」

說著說著，同樣受了傷的我就再也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04

再次醒來，我躺在病床上，入眼是一片森白。

昏迷前的記憶翻湧上來，眼前一片模糊。

推門進來的秦嫣一眼就看到了醒來的我，連忙跑過來，放下熱水瓶，將床搖起來一些，滿臉關心的問道：

「星辰，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喝水？我剛打回來的熱水。」

「你怎麼在這？」

我詫異的看著好友，不解的問道：「醫院通知你的？」

這不對吧......

我是個孤兒，設置的緊急聯絡人是林瓊，而不是好朋友秦嫣。

醫院就算要通知，也應該是通知林瓊才對吧。

「你這沒良心的，我救了你誒。」

白了我一眼，秦嫣沒好氣的哼道：「我剛出差回來，聽說了瑤瑤的事，連口水都沒喝，就跑去太平間找你了。」

秦嫣後怕的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吐槽：「好家夥，我一推開太平間的門，就看到你滿身血漬的倒在地上，膽大如我，都差點被你嚇死。」

「抱歉......」

「你道個屁的歉，又不是你的錯！」

無語瞪了我一眼，秦嫣隨即歎口氣，拍拍我的肩膀，說道：

「星辰，你可得快點好起來，瑤瑤還需要你。

「葬禮的事，你得盡快拿出個章程來，別讓瑤瑤等太久。」

「......我知道。」

我還沒替瑤瑤討回公道呢，怎麼能就這麼倒下呢？

秦嫣懷疑的看了平靜的我一眼，隨即一拍腦門，驚呼出聲，「對了，我還沒來得及通知林瓊呢。」

說著話，她就掏出我的手機撥打了林瓊的電話，快得我都來不及阻止。

鈴聲剛響了一聲，就被林瓊無情的掛斷了。

秦嫣不死心，又嘗試了幾次，結果直接被林瓊拉黑了。

她的臉色頓時黑如鍋底，「這林瓊怎麼回事？不接電話就算了，竟然還拉黑你，太過分了吧！」

這個結果我並不意外，林瓊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對我。

我揉了揉鼻梁骨，岔開了話題：「秦嫣，幫我個忙吧。」

「什麼忙？」

「勞你跟醫院的醫護人員說一聲，暫時不要跟林瓊透露瑤瑤車禍身亡的消息。」

「......沒問題。」

得到滿意的答案，我從他手裏搶過手機，毫不猶豫的撥打了律師朋友的電話。

「浩傑，幫我準備一份離婚協議書。」

05

「你要跟林瓊離婚？!」

秦嫣當即表現了一個瞳孔地震，震驚的看著我。

隨後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疑惑的嘟囔：「這也沒發燒啊，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我沒好氣的拍開她的手，說道：「我沒開玩笑。」

秦嫣愣了下，隨即眉頭輕蹙，沉聲說道：

「星辰，你千萬別衝動，林瓊姐說不定在忙，不能被打擾，才會拉黑你，你那麼愛她，瑤瑤又剛走，你現在為這麼點小事就鬧離婚，不合適。你要知道，分開容易複合難......」

「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勸我。」

秦嫣不傻，一聽這話就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連忙追問：「星辰，這裏麵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抱歉，秦嫣我現在不想說。」

我輕合上雙眼，掩去眼底的悲痛，沉聲說道：「這兩天確實發生了不少事，但我想等瑤瑤葬禮後再談。」

「切！這有什麼好抱歉的。」

秦嫣不在意的擺擺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問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不然，我就真要生氣了。」

「好。」

我在醫院住了五天，這期間林瓊一次也沒聯係過我。

瑤瑤火化那天，眼看女兒的遺體就要被推進焚化爐，我用秦嫣的手機給林瓊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林瓊不悅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蘇星辰，我知道是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顧宇父子還在住院，我正在給他們做檢查，你能不能別打擾我工作？」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顧宇擔憂的聲音。

「林瓊，你快來看看誠誠，他為什麼一直喊疼啊？」

林瓊頓時急了，「什麼！我馬上給秦主任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可別出什麼問題，害了誠誠一輩子。」

自嘲的一笑，我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林瓊，你可真是好樣的。

自己的女兒不聞不問，卻對兩個外人掏心掏肺。

就不知道等她知道，自己錯過了送女兒最後一程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