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壽宴前一晚，我進了一趟宮。

女帝高雲曦蜷在床榻上，見到我當即不顧阻攔奔向我。

她今年才八歲，穿著明黃色的睡袍，頭發散在肩上，像隻受驚的小獸。

“皇叔！”她拽著我的衣袖，渾身顫抖，“她們都說，明日蕭相會起兵殺你，你不要去赴宴好不好？”

我屏退眾人，柔聲安慰她：“陛下不要怕，隻要過了明日，蕭相對陛下再無威脅。”

“當真？可蕭相勢力如此之大......”

“當真。”我肯定回答，“隻是需要陛下幫我一個忙，明日之後，無論發生什麼......”

“請陛下降旨，賜我國殤。”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謀士林翼將最後一顆假死丹奉上。

“最後一顆假死丹服下後，一刻鐘內便會生效，王爺謹慎服用。”

我將丹藥收入袖中，眸色複雜：“明日之後，一切都仰仗你們了。”

林翼恭敬跪倒在地，重重叩首：“王爺救我性命，我必誓死追隨王爺！”

壽宴當日，我輕車簡從來到蕭相府。

“王爺蒞臨，令寒舍蓬蓽生輝。”

蕭邱恭敬朝我行禮，她身著大紅壽袍，眼底的怨毒一閃而逝。

成思瑤見我帶來的是幾位副將，顯然鬆了口氣，又找機會提醒我一遍。

“西南方向，我會派人在那裏接應你。”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氣息拂過我耳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笑而不語。

開席後不久，成思瑤便起身離開。

離開前，她隱秘地朝我投來一眼。

那眼神裏有擔憂，有不舍，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決絕。

我低頭喝酒，權當沒看見。

眾人一一向蕭邱敬酒，恭賀她大壽。

輪到我時，我笑盈盈地舉起杯，語氣刻薄。

“本王恭祝蕭相，榮華富貴不再，命數止於今朝。蕭相可要好好享受呐，畢竟，這是你最後一次壽宴了。”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蕭邱氣紅了眼，捏緊酒杯的那隻手用力到發白。

她死死盯著我，眼裏的殺意滿溢而出。

“既然王爺迫不及待找死，那老臣就成全王爺。來人！”

蕭邱驟然將酒杯一擲，號令一出，四麵八方立刻湧出大片披甲執銳的士兵。

眾人慌忙逃竄，不知情者高呼：“蕭相大人，你這是何意？你難不成也要造反嗎！”

蕭邱抽出長劍，語氣冰冷。

“幼主庸懦，區區男子高琛熙尚可幹政！我掌乾坤，這皇位豈有坐不得之理！”

我撫掌大笑：“蕭相，不對，逆賊蕭邱，你終於敢承認，真正狼子野心之人分明是你！”

“高琛熙，晚了！過了今夜，皇位隻能是我的，誰也別想攔！”

她一聲令下：“生擒高琛熙者，當論首功！”

副將拚死護送我突出包圍圈，蕭邱在身後緊追不放。

我趁亂將假死丹服下。

喊殺聲震天，是親王府的人與禁軍正在廝殺。

我並未往西南方向撤離，而是被蕭邱逼至一處死路。

副將替我攔住追兵，焦急大喊：“王爺快逃！”

蕭邱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緩步向我走來。

“高琛熙，你輸了。”

我臉上的笑再也掩飾不住，“不，是你輸了。”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她再等不及，眼神一狠，長劍瞬息沒入我的腹中。

“高琛熙！”

成思瑤驚恐喊聲傳入耳中，我偏頭，見她瘋魔般撞開兵卒，踉蹌朝我奔來。

她銀甲上染滿了鮮血，不知是敵人的，還是她自己的。

劍刃驟然拔出，熱血如瀑噴濺，糊了她滿臉。

她呆立顫抖。

我喉頭血沫噴湧，身軀如斷線紙鳶栽倒。

副將悲號，聲聲泣血，劃破夜空。

“王爺！王爺遇刺！蕭邱那狗賊弑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