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幾個月不見，他的模樣比從前要更顯富態。

“快進來，快進來。”

穿過熟悉的回廊，沈顏敏銳的察覺，周家似乎比從前更加闊綽了。

原本是黃花梨翹頭岸的地方，如今也換成了西洋的玻璃櫃，還有周圍的草木，也全都翻了個個兒，珍稀品種比比皆是。

按道理，沈家出事，周世昌也理應有些影響才對，可如今瞧見，道到有了資本主義的派頭。

“來，快進來坐。”

周世昌把沈顏迎進大廳，笑著為她倒茶：“周伯伯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謝謝周伯伯。”

周世昌坐下：“自從你父親出事，我就差人打聽你的下落，結果一直都沒有消息，伯伯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沈顏端起茶盞：“就是四處為家，日子過得肯定沒辦法和周伯伯相比。”

周世昌笑容凍在臉上，隨後幹幹地笑了兩下。

“小顏你可真是越來越會開玩笑了。”

沈顏神色淡然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愈發的覺得不對勁。

當初父親被奸人構陷，導致一夜之間財產全無，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她父親在整個北平根深蒂固蒂，究竟是什麼人能夠搬的倒他？

而且還是一擊致命。

除非，是內部人。

而且還是一個對父親極其了解，且他深信不疑的內部人。

沈顏輕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卻未咽下，繚繞的煙霧遮擋擋住了眼底的神情。

難道，和周世昌有關。

“小顏今天來是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周世昌關切的看著她：“要是你需要幫助的話，周伯伯一定竭盡所能。”

“周伯伯。”沈顏放下茶盞，嗓音輕柔：“困難道談不上，隻是父親讓我來謝謝您，謝謝您這些年一直為他奔走。”

“這都是應該的。”

周世昌眼底一閃而過的流轉被沈顏清晰的捕捉。

“隻是你父親這個案子牽涉太廣了…我走了很多關係也無能為力。”

沈顏嘴角的笑意加深：“是啊，不過如今看著周伯伯過得好，沒有受到牽連，甚至連洋煙都吸上了，父親應該也就放心了。”

周世昌臉色陡然一變。

等他反應過來時，沈顏已經優雅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周伯伯，今日多有打擾，小顏先走了。”

“好，好。”

周世昌擦了擦額頭，給管家使了個眼色：“去，送送沈小姐。”

等到沈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周太太從側麵走出來，一身的珠光寶氣。

“這小妮子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你還有臉說！”周世昌臉都綠了：“我警告你什麼了，說讓你兒子收斂一點，你偏不聽！”

他氣急敗壞的指著桌上的煙：“這東西是能放在外麵的嗎？差點就露餡了！”

周太太縮著脖子嘟囔：“誰知道這沈顏會突然來呀。”

周世昌深吸了口氣：“反正以後要多加注意，她今天來找我肯定是沈建國那老東西讓她來的，這就表明，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

“老爺，我覺得咱們沒必要這麼謹小慎微，沈家都已經倒了，就算發現了也沒什麼…”

“頭發長見識短。”

周世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沈建國雖然倒了，但他女兒沒倒，虎父無犬子，這沈顏，也不是什麼好惹的鳥！”

他眯了眯眼：“保險起見，最好是永絕後患！”

......

北街綢緞莊的賬房。

一隻芊芊玉手遞出幾枚銀元。

“跟緊了，有問題隨時向我彙報。”

麵前的夥計一看到這一大疊銀元，眼睛都瞪直了，連忙雙手接過：“好嘞好嘞，您就放心吧！”

送走了夥計，沈顏這才坐下，手指撫過了積灰的賬本。

“劉叔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一個精瘦的漢子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起：“大小姐，我怎麼可能會躲您呢？”

沈顏笑了笑，從珍珠手包裏取出了一個牛皮紙袋。

打開，裏麵竟全都是金燦燦的金條。

“劉叔經營著德心齋的生意，應該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吧？”

劉叔盯著那些晃眼的金條，吞了吞口水：“大小姐指的是哪方麵？”

“我與北華商會的宋軍長如今已然達成同盟，試問整個北平，還有誰的勢力能夠超越於他？”

“劉叔是我們家的管家，沈家輝煌的時候，哪個鋪子的經營我們不得在我們劉叔手裏過一遭？”

劉叔笑的愈發的虛了：“大小姐抬舉我了，那也是老爺信得過我。”

“我知道，劉叔到現在在眾老板麵前也是能說得上話的人。”沈顏從椅子上站起來，笑的溫和，身上的氣壓卻又有些逼人：“隻要劉叔願意在中間搭個線…”

她將桌子上的牛皮紙輕輕往前一推：“我和宋軍長一定都記得您的好。”

劉叔聽到那人的名字，冷汗涔涔。

笑話，即便不是為了這些金條，宋軍長都親自發話了，這事兒哪有不辦的道理？

更何況，昔日沈家待他確實不薄，若是沈小姐有心收回沈家的鋪麵，他也沒理由拒絕。

“大小姐客氣了，您放心，咱們這些人一直都等著您重振旗鼓，如今有了沈軍長在後方坐鎮，相信這些老夥計們一定會重新跟隨於您！”

沈顏含笑點頭:“除此之外，還要勞煩劉叔替我找回一部分曾經父親信得過的沈家舊部，晚上在城東的茶樓一敘。”

“好的大小姐。”

夜晚，暮色沉沉。

沈顏獨自撐著傘踏進了茶樓，雅間，燭火微微晃動，映照出了幾張熟悉的麵孔。

幾個沈家從前鋪子的管事，以及沈家曾經的部下，全都靜靜的坐著，幾雙眼睛灼灼的盯著沈顏。

沈顏解下披風，露出了那張絕美驚豔的臉。

“各位叔伯，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