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對棉花不感興趣,莊稼人嘛,心裏最惦記的就是糧食了。
她最近聽到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心裏一直沉甸甸的。
想跟莫禧春嘮嘮:“我聽村長兒媳婦說,她娘家村子裏在征糧,交不上的就拉去采石頭。”
“又征糧?怕是過幾天就得到我們村子了。”
莫禧春想到剛才魏小川說的話就忍不住想要罵人。
延順府好歹還裝模作樣拿銀子收購,他們青陽府倒好,直接明搶。
這狗日的貪官們真是不把百姓當人看了。
想到他們家也得交,秋葉看著都要哭了。
“真是不讓人活了啊,你說咱們村裏本來就多山,每年收上來的糧食交完秋稅,剩下的也就夠糊口,哪裏還有多餘的糧食。”
說著她低頭摸了摸肚子,眼淚順著臉頰落到嘴邊。
莫禧春心裏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可她沒敢在臉上表現出來。
“秋葉姐,你懷孕了?”
“嗯。”
秋葉點點頭,怕莫禧春笑話,抬起袖子抹了下眼淚,可說話時還是帶著哭腔。
“阿禧,你們家還好,你和裴璟都能賺錢,可我們家怕是刨草根都搶不上大的。”
莫禧春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秋葉家本就不富裕,兩個大人養著元元也就僅能糊口。
現在她肚子裏又有一個,孕婦還得吃好的細養――
“秋葉姐,孕期要少哭,對肚子裏的孩子不好。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
“我知道。”
秋葉打斷了莫禧春的話。
她們平日裏夠麻煩莫禧春一家了,她都沒臉讓她說下去。
“我得去做飯了,待會兒冬生該回來了。”
秋葉雙手搭在牆頭順著梯子往下爬:“下雪了,你也趕緊回屋吧,別凍著了。”
“――好。”
冬日裏天氣說變就變。
剛才明晃晃的太陽也隱入了雲層,雪花大朵大朵落下來,沉沉地壓在她的肩膀上。
莫禧春把梯子搬到屋簷下放好。
她沒有回屋,站在簷下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空。
它像是蒙著一層密不透風的絨布,壓得人喘不上氣來。
莫禧春想要做些什麼,可她隻是個升鬥小民。
她的愁緒憤慨甚至到不了縣太爺耳朵裏。
更遑論坐在高位上的天子。
可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演變成......官逼民反!
裴家兩兄弟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幾個串門的婦人。
他們看到裴璟和裴遇又從嶽家拎了一堆東西出來,互相推搡著陰陽怪氣。
有個長臉婦人更是不嫌事大,吊三角眼斜了裴璟一眼,挖苦起人來嘴上沒個把門。
“喲,胡寡婦,當初叫你兒子娶莫家丫頭你不聽,要不然現在這些東西可都是你家的了。”
胡寡婦心裏慪死了。
她當初見莫家死了雙親和幼子,那莫禧春又是個病秧子,覺得不吉利,這才沒有上門求娶。
現在見莫家老大能在縣裏做賬房先生,那莫禧春不知道從哪裏學得的醫術,賺的比他們老兩口地裏刨食還要多。
她悔恨得腸子都要青了。
但表現出來豈不是白白讓別人看笑話。
胡寡婦瞥了一眼裴璟,又瞪了一眼長臉婆,笑罵回去。
“我家大寶可看不上她,長得就像個會勾人的狐狸精,這娶回家還得了啊,啥時候被戴了綠帽子都不知道。”
裴璟已經很久都沒有遇上這麼不知死活的人了。
他抬眼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胡寡婦等人,眼神冷得就像現在結冰的河水。
胡寡婦被他的眼神嚇到杵在原地。
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竟然被裴璟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外來戶給嚇到了。
她惱羞成怒往前快走兩步,叉腰擼袖子似乎要大幹一場。
可不等裴璟有動作,胡寡婦像是中邪了似的屈膝跪在地上,抱著膝蓋大喊大叫。
尖利的喊聲震得枯樹枝上的積雪都落了下來。
跟胡寡婦一起的幾個婦人嚇得趕緊退開,抱著胳膊蹭身上嚇出來的雞皮疙瘩。
裴璟偏頭往後看了一眼。
剛才他看到有顆石子打在了胡寡婦的膝蓋上,就是從這個方向彈過來的。
樹後麵藏著一個人。
見裴璟看過來,他也沒有躲開,對著裴度抱拳施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