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砰”的一聲被關上,隔絕了洛錦書所有的氣息。
走廊裏光線明亮,卻照不進謝時宴眼底的陰霾。
他站在自己那間冷冰冰的公寓門口,方才被她撞進懷裏的溫 軟觸感,仿佛還烙印在胸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她和孩子身上的奶香與馨香。
玩不起?
這三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在他最隱秘的痛處。
六年前,她瀟灑離去,讓他成了整個A市的笑話。
六年後,她帶著別人的孩子回來,攪亂他一池心水,現在又反過來警告他玩不起?
謝時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這間所謂的“家”,除了必要的家具,空曠得像個樣品房。
他花大價錢租下這裏,甚至親自指揮工人搬家,不過是為了能離她近一點,能時時刻刻看到她,將她牢牢鎖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他以為這是掌控的開始,卻沒想到,每一次接近,都是把自己的心又往她那把刀上送了一寸。
一夜無眠。
隔天一早,洛錦書剛給安安梳好小辮子,門鈴就準時響了。
她不用看貓眼也知道是誰。
打開門,謝時宴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
金絲邊眼鏡後的眸子銳利而疏離,又變回了那個高高在上的謝氏總裁。
他手上提著兩個精致的紙袋,上麵是城中一家頂級茶樓的logo。
“給安安的。”
他言簡意賅地將紙袋遞過來,目光卻越過洛錦書,落在了正在客廳裏自己穿鞋子的安安身上。
洛錦書沒有接,隻是淡淡道:“不用了,我們吃過了。”
餐桌上,還擺著她剛做好的小米粥和卡通造型的奶黃包。
謝時宴的目光掃過那溫馨的早餐,眸色又沉了幾分。
他似乎忘了,眼前的女人早已不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隻會頤指氣使的洛家大小姐了。
她現在,是一個母親。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媽媽,我穿好鞋子啦!”安安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洛錦書立刻回以溫柔的笑,蹲下身替女兒整理好衣領說道:“安安真棒,今天去幼兒園要聽老師的話,知道嗎?”
“知道啦!”
謝時宴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她們母女倆溫情互動,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未見過這樣溫柔耐心的洛錦書,這讓他感到陌生,也讓他......心底深處,升起一股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嫉妒。
嫉妒那個素未謀麵的男人,能擁有她這樣的一麵。
“時間不早了,”他冷聲提醒,打破了這幅他插不進去的畫麵,“律師九點鐘到。”
洛錦書將安安送到樓下相熟的鄰居家,拜托她幫忙送去附近的幼兒園後,才麵無表情地上了謝時宴的車。
車內,秦諾早已在駕駛座等候,大氣都不敢出。
一路無話。
A市CBD頂樓的律師事務所,裝潢奢華而冰冷。
主位上坐著一位年近五十、看起來極為精明的金牌律師,王律師。
他顯然是謝時宴的禦用律師。
“洛小姐,早上好。”王律師推了推眼鏡,公式化地笑了笑,便將一份厚厚的文件夾推到洛錦書麵前,“這是謝總為您準備的婚前協議,您可以先過目。”
“總的來說謝總非常慷慨,協議中明確規定,婚後您將獲得謝氏集團旗下‘風尚國際’百分之五的股份,以及位於雲頂山莊的一棟別墅,和每年五千萬的個人零用金......”
王律師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每一條都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瘋狂。
洛錦書卻連翻開的興趣都沒有,她隻是靜靜地聽著,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
謝時宴坐在她身側,交疊著雙腿,姿態慵懶而矜貴。
他觀察著洛錦書的反應,預想中的震驚、貪婪、甚至是憤怒都沒有出現。
她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直到王律師說完,洛錦書才終於有了動作。
她沒有碰那份“慷慨”的協議,而是從自己隨身的包裏,拿出另一份打印好的幾頁紙,輕輕放在了桌上。
“王律師,謝總,”她開口,聲音清冷而堅定,“我想,我們還是看這份吧。”
王律師愣住了,下意識地看向謝時宴。
謝時宴的眉頭也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王律師拿起那份薄薄的協議,隻看了幾眼,臉色就變得古怪起來。
謝時宴也傾身拿過一份副本,目光落在紙上,瞳孔驟然一縮。
這份由洛錦書親自擬定的協議,條款簡單到堪稱刻薄,對她自己而言。
【第一,雙方婚前婚後財產各自獨立,互不相幹。洛錦書明確表示,放棄對謝時宴任何財產的分割權,無論是婚內收益還是遺產繼承。】
【第二,婚姻存續期間,雙方互不幹涉對方的個人事業與社交自由。】
【第三,關於女兒洛予安。其撫養權、監護權、繼承權均與謝時宴無關。謝時宴無須承擔任何撫養責任,也無權幹涉其任何事務。】
【第四,也是最刺眼的一條:本婚姻本質為一樁合作,合作期限由男方決定。當男方認為“遊戲結束”時,隻需在本協議附加頁上簽字,婚姻關係即時解除,女方將無條件配合辦理所有手續,並淨身出戶。】
......
“洛錦書!”
謝時宴猛地將協議拍在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死死地盯著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用他的錢羞辱他,他認了。
現在,她竟然想用撇清關係的方式,再羞辱他一次?
“字麵意思。”洛錦書迎上他盛怒的目光,毫不退縮,“謝總不是說,這隻是一場遊戲嗎?既然是遊戲,就要有遊戲規則。我隻是幫你把規則寫得更明白一些,免得謝總玩膩了想抽身的時候,還要為這些俗事煩心。”
她頓了頓,勾起一抹燦爛卻冰冷的笑:“你看,我多體貼。”
“體貼?”謝時宴氣極反笑,他緩緩靠回椅背,指尖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的聲響,如同敲在人的心上,“你以為這樣,就能把自己摘幹淨?就能站在道德高地上,冷眼看我唱獨角戲?”
“洛錦書,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他忽然傾身向前,湊近她,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這份協議,我簽。但你最好記住,遊戲的規則,由我來定。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用什麼方式......都由我說了算。”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帶著灼人的熱度。
洛錦書隻覺得耳朵一陣酥 麻,心跳漏了一拍,但她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氣息。
“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