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霏很快趕到醫院。
她沒同意,醫院也沒放人進病房。
她到時,看了眼無精打采,提著花籃果籃的沈重和謝回洲,有些後悔當初同意沈重親自道歉。
“沈先生和謝先生的心意,我心領了。”許霏抿了抿唇:“嘟嘟已經沒事了,道歉的事,就算了吧。”
沈重氣笑了:“你玩老子呢?”
他話音剛落,嘟嘟牽著蔣眠的手朝她走過來。
見到許霏,嘟嘟眼睛微亮,輕聲喊:“媽媽。”
他的目光從謝回洲和沈重身上短暫掠過,而後抱著許霏的腿不鬆開。
蔣眠看了眼時間,又看向沈重和謝回洲,有些猶豫:“出院手續辦好了,我家裏有點事,你這邊沒問題?”
“沒事。”
許霏朝她點點頭,低聲示意。
蔣眠有事提前離開,許霏牽著嘟嘟的手,指了指沈重,俯下身解釋:“嘟嘟,還記得這個叔叔嗎?他之前不小心讓你受傷了,這次他是特意來向你道歉的。”
嘟嘟沒說話,隻是點點頭,安靜地看著沈重。
沈重沒想到許霏會來這麼一出。
剛要罵人,就見謝回洲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道歉。”
沈重沒法。
他忍氣吞聲,扯了扯嘴角:“對不起啊,小朋友。之前是我不好,亂發脾氣害你受傷了,這是哥哥給你買的禮物。”
嘟嘟沒接他的禮物,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抱緊許霏,甕聲甕氣:“媽媽,我想回家。”
許霏捏了捏他的小手,見他並不害怕,隻是不大願意理人。
她看向沈重和謝回洲,又遞上之前謝回洲給她的卡。
“我先帶孩子回去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這張卡裏是剩下的錢,麻煩兩位收回去。”
謝回洲的目光在許霏和嘟嘟身上打了個轉。
和上次見到許霏時不一樣。
她這次似乎堅韌了許多,素麵朝天,皮膚很白,但眉眼有些莫名的倔強頑強。
模模糊糊,隱隱約約。
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他不清楚是母親這層身份帶來的底色,還是許霏本身的特質。
謝回洲目光最終停在嘟嘟身上:“收著,就當是給孩子的補償。”
許霏心頭一跳,她牽著兒子的手微微用力。
嘟嘟抬頭看了她一眼。
許霏這才回過神,淡淡道:“不必了。”
她將卡交給沈重,很快,牽著嘟嘟離開醫院。
“這個許霏還真是年紀輕輕就當媽啊。”沈重嘀咕了句,又忍不住道:“表哥,說起來,剛才許霏的那個兒子,倒是跟你小時候挺像的,尤其是那雙眼睛......”
謝回洲皺皺眉,沒理他。
恰在這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謝回洲摁下接聽鍵。
電話裏,男人聲音少年氣很足:“謝哥,你來京北了,出來聚一聚吧。”
......
許霏牽著兒子往家裏走。
她現在住的房子,是她父親留給她的老房子,不怎麼值錢。
當初陳晚寧缺錢就賣了,後來許霏回到京北,就又買了回來。
兒子一路上都很安靜。
快到家時,他才忽地小聲開口:“媽媽,剛才那個叔叔的眼睛,和我很像。”
是真的很像。
嘟嘟和謝回洲一樣都有些內雙,連弧度都有些驚人的相似。
乍然看上去,涼薄多情。
血緣天性,有時候不是沒有道理的。
許霏牽緊兒子的手,低聲說:“世界上的人這麼多,長得像也是正常的。再說,那個叔叔和我們不一樣......”
這次的重逢,隻是一個意外。
往後,她和謝回洲大約也見不到了。
嘟嘟沒說話,他隻覺得媽媽有些緊張,連帶著牽著他的手也越來越緊。
許霏帶著兒子正準備回家,療養院那邊卻發了條消息過來。
“小霏,你小叔醒了。”
許霏的小叔這些年一直混混沌沌,意識不清。
許家的落魄讓他深受打擊。
再加上後來,陳晚寧變賣了所有的東西帶著許霏離開,去往港城。
許霏不能恨陳晚寧,賣光了許家的東西,包括那套老宅。
但對著小叔,她永遠充滿愧疚。
許霏帶著嘟嘟輾轉去了療養院。
“來了?”
向恒摸了摸嘟嘟的頭,又塞給他一顆糖,笑著逗他:“不是說前兩天受傷了?我怎麼覺得我們嘟嘟越來越帥了。”
嘟嘟安靜地咬著糖,眼睫撲閃。
他話一向不多,向恒沒往心裏去,隻是轉頭對許霏說:“你小叔這幾天好了很多,今天一直惦記你,你帶嘟嘟去看看吧。我這邊,你放心。”
許霏是回到京北後認識的向恒。
聽說她的事,得知了徐家的算計後,向恒有意替她隱瞞,這些年對外都隻說小叔孤身一人,從無人看望。
許霏牽著兒子推開病房的門。
病床上,曾經斯文俊秀的男人如今瘦骨嶙峋,眼眸渾濁。
見到許霏後,他茫然地擠出一抹笑:“清於。”
“小叔,我在。”許霏忽地有些酸澀。
許硯北像是徹底看清來人,他有些激動地抓住許霏的手:“清於,你爸爸的畫還有那些東西,你要買回來,那是我們許家的底!”
他的手勁極大,情緒像是克製不住。
許霏像是毫無察覺,隻眼眶泛紅:“好,我一定買回來,我一定不讓它們流失在外。”
這一刻,許霏忽然恨極了陳晚寧。
港城的大夢一場,除了虛無縹緲的徐夫人,陳晚寧得到了什麼。
而她,又得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