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的大腦嗡的一聲。
景州市第一醫院是多少醫學生擠破頭都想進來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實習機會,現在竟然要被發配到一個監獄當保健醫?
周平站在林雅辦公室,中央空調的冷風直往他後頸灌,卻澆不滅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他的視線死死盯著林雅的嘴唇,紅唇鮮豔,可卻說出這麼冰冷的話。
“林主任,我...”
周平剛張開嘴,林雅就抬起一根手指製止了他。
“別急著拒絕。”
她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想想這張照片發到醫院群裏,再配上文字說實習醫生周平試圖侵犯女上司...你覺得你的職業生涯會怎樣?”
周平的拳頭在身側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當然知道答案——他會立刻被開除,甚至可能麵臨刑事指控。
一個前途不明的實習醫生,一個光鮮亮麗的主任醫師。
傻子都知道選擇相信誰!
“你...你也會身敗名裂的。”
周平做著最後的掙紮。
林雅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掩嘴輕笑:“親愛的小周醫生,你覺得大家是相信一個德高望重的主任醫師會拿自己的清白誣陷一個實習生,還是相信你確實對我圖謀不軌?”
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要不要賭一把?”
周平的肩膀垮了下來。
他不敢賭,也賭不起。
父母省吃儉用供他讀醫學院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不能就這樣斷送自己的前途。
“好...我去。”
周平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做出妥協。
林雅滿意地點點頭,伸手整理了一下周平的領子,這個親密的動作讓他渾身僵硬。
“聰明的選擇。”
“明天就去人事辦手續,下周一我們一起去新單位報到。”
她的手指在周平胸口輕輕一點,“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周平渾渾噩噩地走出辦公室,走廊上的同事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一個實習醫生居然從林雅主任的辦公室出來了?
而且看樣子兩個人似乎在裏麵談了很久。
景州市第一醫院很大,大到一天之內逛不完。
當然,它也很小,八卦的傳播速度驚人。
不到半小時,周平要調往女子監獄的消息就像瘟疫一樣傳遍了整個醫院。
“聽說周平要跟林主任一起去女子監獄?”
護士站的幾個小護士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肯定是林主任提攜他吧?畢竟林主任背景那麼硬。”
“什麼提攜啊!”一個知道內情的醫生壓低聲音,“我聽人事部那邊的同事說,周平過去就是個保健醫,連正式醫師都算不上。”
“啊?那不是降職嗎?從三甲醫院到監獄...”
議論聲像針一樣紮在周平背上。
他加快腳步,隻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醫院大門外,驕陽灼熱刺眼,周平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
他機械地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有五個未接來電——全是女友李婷打來的。
這時,李婷的又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周平下意識選擇接聽。
電話剛接通,李婷尖利的聲音就刺入耳膜:“周平!你瘋了嗎?我媽剛打電話說你要被調到什麼女子監獄去了?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婷婷,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麼?你知道我爸媽多不容易才接受你嗎?就因為你是個醫生!現在好了,你要去監獄上班?你知道鄰居會怎麼說我們家嗎?”
李婷的聲音越來越高,“我表姐表妹的男朋友不是體製內的領導就是自己創業的老板!我怎麼就瞎了眼找了你這麼個不成器的玩意?你讓我以後怎麼見人?”
周平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和李婷交往兩年,知道她有些虛榮,但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婷婷,這隻是暫時的,我...”
“別說了!”李婷打斷他,“我媽給我安排了相親,對方是開連鎖超市的,有房有車。”
“我們...就這樣吧。以後別聯係了,我怕他誤會。”
電話被掛斷,周平站在原地,手機還貼在耳邊。
兩年來省吃儉用給李婷買包、請她吃高檔餐廳的場景在腦海中閃回,原來在對方眼裏,他不過是個可以隨時替換的“醫生男友”標簽。
周平渾渾噩噩的走出醫院,在街上漫無目的閑逛,直到夜幕降臨,周平走進一家街邊小酒館。
白酒一杯接一杯灌下喉嚨,灼燒感從胃部蔓延到全身,卻怎麼也麻痹不了那顆疼痛的心。
“周醫生?”
一個陌生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周平醉眼朦朧地抬起頭,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他桌前。
為首的那個麵容冷峻,右眉上有一道疤。
“有位先生想見你。”疤臉男人說。
“見我?誰想見我?我不認識你們...”
周平搖搖頭,酒精讓他的思維變得遲緩。
疤臉男人對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起周平:“放心,你很快就會認識了。”
疤臉男人從懷中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拍在桌子上,對酒館老板喊道“這桌的錢我給結了。”
酒館老板從櫃台後小心翼翼探出腦袋,見這幾個人把周平拖出門口才壯著膽子上前將留下的鈔票收好,並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好垃圾,仿佛周平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小酒館裏的其他人也都是看了眼熱鬧,隨即自己喝自己的,那群人一看就不好惹,他們誰也不想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惹禍上身。
周平的胳膊被兩個黑衣人架得生疼,酒醒了大半。
商務車在城市中穿行,最終停在一處隱蔽的私房菜館前。
“走。”
疤臉男人簡短地命令道,推開車門。
周平被半拖半拽地帶進一個獨立小院。
中式庭院設計精巧,假山流水間點綴著幾盞昏黃的燈籠,本該是風雅之地,此刻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疤臉男人在雕花木門前站定,節奏分明地敲了三下。
“進。”裏麵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周平被猛地推進門內,踉蹌幾步才站穩。
抬眼望去,紅木圓桌旁坐著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麵容威嚴,黑色短發油潤光澤,看著就很顯精神,身上更是穿著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裝。
桌上擺滿精致菜肴,卻隻有一副碗筷。
周平倒吸一口涼氣——這人他認識,正是景州市副市長張誠,林雅的丈夫!
上午他才偷聽到林雅和王秘書密謀挖張誠的黑料,晚上就被帶到了當事人麵前。
張誠放下筷子,眯起眼睛打量周平。
那目光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在周平狼狽的外表上掃過,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但當視線上移,停在周平的臉上時,張誠自顧自點了點頭,似乎對他的長相頗為滿意。
“周平是吧?”張誠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坐。”
周平僵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
張誠找他幹什麼?是為林雅的事?還是...
“別緊張。”
張誠示意手下給周平倒了杯熱茶。
“我查過你,醫學院優秀畢業生,家境普通但很上進。本來在市一院前途無量,可惜...”
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下來。
周平喉嚨發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茶水的熱氣升騰,模糊了他的視線。
“張市長,我...”
“叫我張先生就行。”張誠擺擺手,聲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味道:“從今往後,不許喊我市長,你我之前的聯係,隻能稱為先生!”
周平疑惑的抬頭,什麼叫以後的聯係?
要知道,張誠身為景州副市長,更是即將升為常務副市長。
今天他派人讓自己過來都讓周平沒搞清楚,怎麼還牽扯到以後?
仿佛看穿他的疑惑,張誠淡淡道:“周醫生,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但絕不是最後一次,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什麼忙?”周平聲音幹澀。
他不認為在景州市能稱得上一句手眼通天的張誠會有什麼搞不定的事非要自己幫忙。
甚至周平相信,隻要張誠放出風去,想要為其分憂的人能塞滿一個足球場。
張誠放下筷子,直視周平的眼睛:“幫我勾引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