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養了兩年多的鸚鵡忽然開口說話了。
鸚鵡是西洋進貢來的品種,端的是毛色鮮亮,隻可惜是個啞的。誰知今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偌大個宴席上,對著瑞王就是一句字正腔圓的“陛下”。
這一聲原隻有皇帝當得起的“陛下”格外清脆嘹亮,惹得原先熱熱鬧鬧的筵席一下沒了聲,滿朝文武麵麵相覷,無人敢出一言。這是瑞王的生辰壽宴,誰成想皇帝他老人家前腳剛走,眼下就鬧了這麼一出——這下看來,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瑞王有不臣之心一事,恐怕要坐實了。
在場諸位一個個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隻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明個兒就跟著瑞王一同進詔獄。後來錦衣衛同皇帝稟報此事時,描述得繪聲繪色,隻道當時眾臣唯唯諾諾似一群鵪鶉,惟有瑞王一人坦坦蕩蕩,甚至還自斟了一杯,泰然呷下。
彼時那鸚鵡在瑞王肩頭趾高氣昂,環顧一周後,複又向著瑞王朗聲問道,“魔尊陛下,您何時再回大荒,恩澤我魔族子民?”
子不語亂力怪神,這清平盛世朗朗乾坤,何來的妖邪魔族?旁人皆是瞠目結舌,瑞王卻是眉梢也未抬,一杯酒飲盡了,方才撣了撣袖,將那鸚鵡從肩頭拂了下去,“本尊何時回去,還要由爾等置喙了?來人,把它帶下去。”
王府的下人亦是麵麵相覷,不多時有機靈的小廝反應過來,這才將那鸚鵡捉了去。而瑞王又小酌了一杯,便也自顧自地離席了,徒留一群劫後餘生的大臣,待他的背影甫一消失在抄手遊廊裏,便慌不擇路地撤出了瑞王府。
聽到這裏,皇帝捏了捏眉心,半晌,無言以對似的擺了擺手:“六弟他......就是愛胡鬧。”
他這話說得著實委婉。瑞王連珩,自幼聰慧,端的是文韜武略,深得先皇喜愛,隻可惜三年前他在邊陲同鄰國大梁對陣,雖則凱旋卻也身受重傷,高燒一場後,腦子就不大靈光了。皇帝亦遣了不少太醫去瞧他那癔症,靈丹妙藥廢了不少,卻治不出個所以然來,最終也隻能作罷,收了他的兵權,教他在京城做個閑散王爺。
然而誰又能料,瑞王這癔症年前方才好些,今日卻是不知怎的,竟又似當初那般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