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上蠢貨之名的陸聿,剛好走過來。
“徐二小姐,背後議論他人,是丞相府的家教嗎?”
陸聿走到兩人中間,擋在薑燃身前,顯然有回護之意。
徐清婉怔怔地看著他,臉漲得通紅,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好不尷尬。
“起開,有你什麼事?”薑燃錯開一步,生怕被人誤會。
陸聿心裏莫名一刺,她何曾對他如此疏離過?
看來這次真是氣得狠了。
“和徐家議親是母親自作主張,我真的毫不知情。”
“這不是我本意,薑燃你信我一次好不好?”陸聿伸手想要牽起她,被薑燃躲過。
原來已經議親了啊。
難怪今日遭了這出無妄之災,平白無故讓人惡心。
薑燃轉念一想,也覺得奇怪,從前吵架他不長嘴,她變著法兒找台階也不嫌累。
現在他長嘴了,聽著反而感覺聒噪得很。
她冷眸掃了陸聿一眼,“你不必跟我解釋,我並不關心陸公子的私事。”
“請你也不要打擾我和徐小姐說話。”
陸聿愣住了,一臉落寞,抬著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他感到要失去一些很重要的東西了。
即使離得再近,他們之間也有一層隔閡,仿佛再努力,也沒辦法回到當初。
他還想再堅持,但周圍人的探究的目光,讓他渾身不自在。
不知何時,看熱鬧的人已經圍成了一個圈。
徐清婉此時已經氣急敗壞了。
母親前日才跟她說,陸府有意結親,將陸聿誇得天花亂墜,甚至暗示,他早已屬意於她。
徐清婉絲毫不懷疑,她自信,任何人在她和薑燃之間,都會選她。
陸聿雖然沒法和陸惟青相比,但在同輩裏算是拔尖的,除了風流債多了一些,家世門第、修養學識是數一數二的。
若他來年中了狀元,再把情債收拾幹淨,給她主母的體麵,這門親事,她也不是不能考慮。
可如今陸聿當眾給她沒臉,還是為了薑燃那個草包出頭,這口氣她無論如何是忍不下去的。
“薑燃,你這不學無術的草包,我有什麼可跟你說的?”
徐清婉氣得不輕,嗓音都在顫抖。
薑燃看著她扭曲的表情,淡然道:“草包?不如我們比一場,誰輸了誰給對方道歉。再大喊三聲‘我是草包。’”
“哈哈哈哈哈哈......”
徐清婉笑得前仰後合,誇張地提高音量:“你?你要和我比啊。”
她的小跟班們也開始起哄,都是鄙夷和嘲諷的聲音。
“不敢?”薑燃絲毫不受影響,隻盯著徐清婉。
徐清婉正色道:“我有什麼不敢的?比就比。比什麼,你來定。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薑燃狡黠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誰能說出一件自己能做到,而別人做不到的事,就算贏。我們就比這個。”
“好,就比這個。”
“那怎麼評判呢?”周圍有人發問。
“在場的人做不到,或者做得沒那麼好,就算成立。”
徐清婉沉吟片刻,看著薑燃信心滿滿的樣子,她也不敢托大。
“我撫琴。若是在場沒有人能做得更好,就算我贏了吧?”
話音剛落,人群中傳來一陣議論聲。
誰都知道徐家二小姐師從名家,兩年前在宮宴上一曲《梅花三弄》嶄露頭角,傳出長安第一琴的名聲。她主動要求比琴,多少有些勝之不武,沒什麼看頭。
徐清婉也有些不自在,臉都染上了紅暈,但她不能輸,也輸不起,更何況想贏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她令人取了箏來,不出意料是那曲《梅花三弄》。此曲借物詠懷,以潔白、芬芳、淩霜傲雪的梅花作比,稱頌具有高尚品質的人。
一曲終了,不少人目露驚豔之色。
曲中幾處泛音,徐清婉有自己獨創的處理方式。琴曲由笛曲改編而成,還保留了一些原始的意蘊,令人耳目一新。
看見眾人的表現,徐清婉已有九成把握,作勢起身拱手,詢問道:“小女子拋磚引玉,敢問可有人挑戰?”
在場都是千金小姐,大多數都學過琴,但有把握超過徐清婉的寥寥無幾,即使有勝算,也不想此時觸她眉頭,得罪丞相府。
一時間無人應戰。
“那就算我贏了?”徐清婉看向薑燃,一臉得意。
她倒想看看,薑燃能有什麼本事。
薑燃此時沒空給她眼色,正低聲跟許柔嘉討價還價。
“一次,兩次,兩次行不行。”
“回去我娘肯定要罰我跪祠堂,說不定飯都吃不上,你來看我嗎?”
“看,肯定看。我讓薑川給你送飯。”
“三次,三次行不行?求你了,好柔柔,柔柔你最好了。”
許柔嘉恨鐵不成鋼,捏了捏薑燃臉頰邊的軟肉,施施然上前應戰。
“許小姐?”徐清婉有些意外,“你要挑戰我?你並未帶琴,需要派人回府取嗎?”
許柔嘉笑了笑,在她的琴凳上坐下,“不必了。借徐小姐的琴一用,可否?”
徐清婉死咬著後槽牙,差點沒控製住表情,想用她的琴贏了她?許柔嘉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裏了。
“請便。”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回答。
許柔嘉得到許可,凝神一瞬,開始撫琴。
她彈的是一曲《陽關三疊》,“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她在古琴譜的基礎上做了改編,一個曲調反複疊唱三次,加入具有塞外風情的詠唱,間奏模擬兵刃交戰之聲。
不僅僅有離別之際對友人真誠的關懷、留念,又融入了“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的豪情。
一曲未盡,徐清婉已經麵如土色。
她敗了,無論是立意、格局、技法,她都敗了。
許柔嘉穩穩地結束,起身致意。
聽眾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薑燃帶頭吆喝,才響起一片讚歎聲。
經此一戰,長安第一琴的名頭,恐怕要易主了。
徐清婉雙目通紅,氣血翻湧,險些嘔出口血來。
“我技不如人,認輸。”她咬著牙說。
“薑燃,輪到你了。你要比什麼?”
她補充道:“若在場有超過你的,我們就算打成平手。”
徐清婉急了,什麼謙虛、矜持已經通通拋在腦後了,滿臉寫著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