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裴家那位林姑娘跪在外頭請您回去呢。”
喜婆站在門口,語氣恭敬又深沉,她倒不是為林雲溪打抱不平,而是在忍著笑。
素日裏隻瞧見這位表小姐在裴家耀武揚威,還是第一次見她像個瘋婆子一樣跪在地上認錯。而且一個時辰前來的時候趾高氣昂的,恨不能殺人,跟現在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
“知道了。”
沈青禾又道,“劉媽媽,你跟其他人說一聲,凡是從裴家出來的,今晚不得踏出這家客棧一步。
喜婆也就是劉媽媽連忙應下,“是,我這就吩咐下去。”
說完,沈青禾起身下樓。
樓下客棧的大門開著,不僅店小二和其他夥計都站在門口看著。樓上客房紛紛亮了燈,靠窗戶的房間還推開窗門往下看熱鬧。
此時,林雲溪跪在門口,她咬著唇,豆大的眼淚在夜風中被刮落,倔強的眸光看向屋內,像極了一朵堅韌不屈的小白花,看著可憐又委屈。
沈青禾沒著急出去,而是讓人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門口。
林雲溪見她如此動作直接急了,顧不上維持虛弱人設,當即說道,“沈青禾,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請你跟我回…裴家。”
沈青禾看著她,態度不慌不忙,“你是誰?又以什麼身份與我說話?又跟你回哪個裴家?”
聞言,林雲溪一下瞪圓了眼睛,下意識的抬眸看了一下四周。
明亮的光線下,有很多眼睛在看著她,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都在等著她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
林雲溪心裏一片慌亂,沒容她權衡利弊,身子忽然襲來一陣陰寒,冷的她瑟瑟發抖不說,她的身子也好像被人控製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魂魄離開身體而無能為力。
她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卻又在片刻恢複正常。
明明隻是須臾片刻,對林雲溪來說卻很漫長,尤其是剛才不能控製住自己身體的恐懼更是如影隨形,一直纏著她。
玉虛沒說假話,裴家有鬼,她現在哪怕不在裴家,可能也會橫死。
這個沈青禾說的好準,她好可怕!!
林雲溪吞了一下口水,低聲說道,“我是客居首輔裴家的表姑娘林雲溪,來請沈姑娘回裴家。”
沈青禾撇了她一眼,“我為什麼要回裴家?”
林雲溪咬牙道,“因為…因為你是裴相新娶的夫人。”
“我又為何來客棧而不去裴家?”
沈青禾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這麼問,一旦她說出來,等明天,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裴首輔家裏的表姑娘善妒刻薄不容人,那她從前營造的好名聲就全毀了。
林雲溪不想說,可那股要命的感覺再一次襲來,而且這一次的時間明顯比剛才更長,也更讓她恐懼。
“是我的錯,是我趁著首輔病重,擅自做主,怠慢了夫人,請夫人恕罪!”
林雲溪顧不上權衡,顫聲說完後,重重給沈青禾磕頭。
此刻,什麼名聲都不重要了,她隻想活命。
“行吧,既然你誠心請我回去,那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不過我雖然可以隨你回去,但有些條件我還是要說的…”
眼看快到了子時,林雲溪連忙打斷沈青禾的話,“不管夫人說什麼我都會答應,隻求您現在立刻回裴家。”
沈青禾笑了,“這可是你說的,來日你要是做不到,可是要遭報應的。”
林雲溪心裏咯噔一聲,總覺得有不好的事在等著自己。但不容她問,沈青禾已經起身,大步朝外走。
林雲溪見狀,立刻讓人把馬車牽過來,但沈青禾根本不用,因為有下人牽了一匹馬過來,她上前兩步,飛身上馬,動作幹脆利落,顯然是嫻熟駕馬之術。
她沒有立刻走,而是朝著牽馬的下人說道,“記住劉媽媽說的話,今夜任何人不得走出客棧半步。”
下人點了點頭,迅速跑回客棧,根本不敢站在外麵。
見狀,那些開窗看熱鬧的人也咻的一下關上了門窗,沒一個敢把頭露在外麵的。
京城早有傳言,裴相慧極傷身,此番若是夭折必招鬼禍,現下裴家的表小姐連夜來請新夫人回府,內裏肯定是有不好言說之事。
林雲溪本想和沈青禾一塊回裴府,誰知她隻是一扭頭的功夫,沈青禾就已經騎馬消失在了夜色裏。
“快回去!”
林雲溪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不用奴婢攙扶,自己爬上了隨行的馬車。
下人不敢耽誤,急忙駕馬回府。
沈青禾趕到裴府大門的那一刻,正好是子時,裴府不僅黑氣彌漫,而且還傳出鬼怪的尖叫聲,十分刺耳。
但沈青禾的臉上沒有任何懼色,她一步踏進裴家,原本該是守衛森嚴的裴府,現在空無一人,自然也沒有人能阻攔。
沈青禾走到裴淮所在的院子,抬手間,手裏再度出現了墨翠方印。
麵對這些四處飄逸的鬼氣,沈青禾深吸一口氣,然後中氣十足的說了一句,“都給我回來!!”
話落,所有的黑氣忽然凝作一團,然後飛速的朝著她手中的方印飛去,靠近之後全被方印給吸了進去。
瞬間,裴府變得清明了起來。
院子裏的黑氣散去,露出了本來的麵目,丫鬟下人亂七八糟的倒了一地,其中一個穿著道服的男人格外的顯眼。
沈青禾抬步往屋子裏走去,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屋子裏的瘴氣消失,明亮的燭光足以讓她看清裏麵的一切。
老夫人倒在床邊,原本額間纏繞的一點黑氣,剛才也被吸進了她的閻王印裏。
“嘖,倒是因禍得福了,就是不要在繼續作死就好,不然反噬隻會更嚴重。”
沈青禾抬眸看向床榻上的裴淮,呼吸順暢了許多,生命力也回來了。
她微微揚了揚眉心,說道,“你還真是命不該絕!”
話落,原本雙眸緊閉的裴淮忽然動了一下,緊接著,黑眸毫無征兆的睜開,一下就鎖定住了她。
沈青禾微微有些詫異,‘這人怎麼恢複的這麼快?’
“你是誰?”
裴淮的聲音雖然沙啞且虛弱,但他的眼神卻壓迫感滿滿。
不愧是手握大權的首輔,醒來的第一刻不是迷茫,不是後怕,而是散發著一股讓人無從閃躲的壓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