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嘩啦——”

桌子上的茶盞被狠狠掃落在地，碎裂聲在死寂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喬錦胸口劇烈起伏，一雙杏眼赤紅，死死瞪著二人離去的方向。

林景明他竟然為了那個賤|人，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她！要不是因為太尉之子的身份，真當她願意搭理這麼一個病秧子？！

“小姐息怒啊，別氣壞了身子！”貼身丫鬟翠兒嚇得臉色發白，慌忙上前收拾。

“滾開！”喬錦猛地推開她，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嘶啞，“你讓我怎麼息怒？林景明他竟信了那賤|人的鬼話！他不要我了！”

翠兒被她推得一個趔趄，看著自家小姐狀若瘋魔的樣子，又想起林府少夫人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忽然一個惡毒的念頭猛地冒了出來。

她湊近喬錦，壓低聲音道：“小姐，您別灰心啊！林公子現在是被那江若璃的狐媚樣子迷住了眼！男人嘛，不就圖個新鮮好看？隻要......隻要毀了那張臉，讓她重新變回醜八怪，那公子的心，自然就會回到小姐您身上了！”

“毀了......她的臉？”喬錦止住了哭泣，直勾勾地盯著翠兒，“怎麼毀？”

翠兒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奴婢過去曾聽說......”

＊

林府。

江若璃端起碧桃剛剛煎好的藥，小口啜飲，目光落在窗外開得正盛的幾株西府海棠上。

“碧桃，這該是最後一副藥了吧？”她問，“這幾日......外邊兒可有什麼動靜？”

自那日離開水雲齋後，她便在閨閣裏養傷。一連幾日閉關謝客，連林景明都沒見上一麵。

“姑娘好記性，”碧桃盈盈一笑，知道江若璃指的是什麼，“這幾天無論是府內還是府外都平靜的很，喬錦那邊也沒什麼消息，估計啊，是被姑娘你給震懾住了。”

“震懾？”江若璃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喬錦可沒有林景明那麼蠢，不然怎麼會害得她落得那樣的下場。

前世被喬錦誣陷時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無論何時想起，她依舊好恨。

是她太天真，以為隻要忍讓，便能得到真心相待。可事實卻是，這世間所有人都是沒有心的！

林景明口口聲聲愛喬錦，卻在她略施手段後開始瓦解、動搖。

林家是一窩披著錦繡華服的蛀蟲，骨子裏浸透了權勢的腐臭和虛名的貪婪。

而她與謝卿池，也不過是對方的棋子罷了。

他利用她攪動林家，她攀附他謀權複仇。什麼不準林景明碰她半分，剝開那層曖昧的表象，隻剩下利用。

仿佛為了印證江若璃的想法，沒一會兒，一封燙金描花的精致帖子便送到了她的手中。

“品茶鑒香？”江若璃指尖撚著那散發著淡淡蘭香的帖子，看著落款處“永寧郡主”的名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這位郡主，是出了名的愛熱鬧，也最愛結交京中名門，其父安親王雖無實權，但身份尊貴，向來是京城中閨秀趨之若鶩的場合。

碧桃看著帖子，皺眉問道：“姑娘，你傷口還沒痊愈，要不咱別去了吧？”

江若璃起身坐在銅鏡前，“這可是安寧郡主的帖子，也是難得結交城中貴女的機會，我豈有不去的道理？”

“可萬一是個鴻門宴呢？”碧桃雖嘴上這樣說著，手裏卻拿過梳子替她梳妝，“姑娘你過去接觸過永寧郡主？”

江若璃搖了搖頭。

前世她因為毀容，又不受林景明的待見，從不曾參與過城中貴女間的聚會。如今忽然收到了永寧郡主的邀約，她也摸不透其中的緣由。難不成......是安親王想要結交林家？

她輕笑，臉上難得出現小女人般的俏皮：“反正出了事，橫豎都有你家主子兜著。”

這番話意有所指，讓碧桃一下子難為情起來，“唉呀姑娘......你不會生我氣了吧？”

“我為何要氣，”江若璃反過來安慰她，“你本就是王爺的人，將我和林家的動作稟告給他是你的職責。”

而且上次水雲齋一事謝卿池能來得那麼快，就說明林家不止碧桃一名眼線。就算不是碧桃，也會是其他人。

“碧桃，你為何對王爺這般忠心？”她似無意般打聽，“是家中什麼人受了王爺照顧？”

碧桃卻搖了搖頭，“我是孤兒，沒有家人。剛來這裏的時候被人欺負，是王爺救了我一命。王爺他啊，其實並非像傳言那般的......”

然而她沒有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戛然而止，旋即自嘲地笑了笑，“唉呀姑娘，我以後再對你詳細說，咱們收拾收拾該去安王府了。”

江若璃沒再追問，他們主仆二人之間的故事她也並不感興趣。

隻不過，她本以為依照謝卿池的手段，必定是碧桃受了脅迫，才會這般聽信於他，全然沒想到會得到碧桃這樣一番說辭。

江若璃指尖滑過衣架上琳琅滿目的華服，最終落在一件煙霞色軟羅長裙上。顏色溫婉不張揚，卻能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與曲線。

“就這件吧。”她淡淡吩咐。

碧桃手腳麻利地替她更衣，忍不住道：“姑娘，你也太美了吧！”

鏡中人容顏勝雪，眼波流轉間自有一段欲說還休的風情，卻又帶著一絲疏離。

出了自己的小院，穿過回廊行至垂花門，江若璃迎麵便撞上了被一群仆婦簇擁著的太尉夫人。

林家主母王氏，那個前世用棍子敲斷她腿的婆婆。

王氏約莫四十許人，保養得宜，一身絳紫錦緞顯得氣度雍容。見到江若璃，她立刻停下腳步。

“喲，這不是我們林府新進門的少夫人麼？”王氏的聲音在寂靜的回廊裏顯得格外清晰，“好大的架子，進門這許多時日，連晨昏定省、奉茶請安的規矩都忘得一幹二淨，江家真是養出來個好女兒啊。”

周圍的仆婦們瞬間屏息，垂首斂目，氣氛驟然緊繃。

江若璃麵上沒什麼變化，“並非兒媳有意怠慢婆婆，兒媳進門第二日便被太後娘娘叫到宮中赴宴，前幾日又受了傷，是夫君特意囑咐兒媳在房中靜養，無事不得出院子擾了心神，兒媳這才沒去給婆婆請安。”

王氏看著她這副模樣，胸口堵著一口氣，“這個景明，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那現在是恢複得差不多了吧？正好我口渴，去......”

“去不得啊婆婆，”她話未說完，被江若璃生生打斷，“方才永寧郡主差人送來了帖子，讓兒媳去品茶鑒香，可不好怠慢。”

“兒媳下次再找機會為您敬茶。”說罷，便帶著碧桃轉身離去。

這太尉府可不同於別處，你越敬著讓著，那什麼人都能踩你一腳。你若露出些鋒芒，反而讓人不敢欺負。

敬茶？

嗬，這輩子別想了。